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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王琳的声音,林木森知道下午得“待奉刁蛮公主”了。他见王琳撞了丁慧丽还耍横,心中忿忿不平,又听她咄咄逼人的口气,嘲讽道:
“原来是大小姐光临!怎么不通知一声?我好让人打扫街道,夹道欢迎!”
“这倒不必,有你就行。”王琳却毫不在意,她知道林木森有“草根情结”,今天自己又失礼在先。王琳笑嘻嘻地说,“林主任,今天你可是湖兴城的‘头条新闻人物’!”
林木森一笑,说:“多大点事 ”“ 。顶多一个拾金不昧!”
“领导就是领导,思想觉悟高!”王琳眼睛一眨,又问,“木森,那个女的是谁?”
在林木森心底对王琳有一种敬畏,除了她是“湖兴格律”,更多的是有一种奢望。林木森头痛了,说:
“丁慧丽。工地上的炊事员。怎么,大小姐,你想认识她吗?”
“我才不想认识她!”王琳的小嘴一撇,说,“丁慧丽,你当我不知道?蚕种场的风流人物,沈双林和徐武就是为了她打架,对不对?木森,你不是在‘从严治军’,她怎么到……到‘东方厂’来了?”
女人说到别的女人的“糗事”,总是这么地嘲讽,每个字里都透露着嫉恨。
林木森解释说:“是沈双林拜托的。”
王琳说:“原来替人还‘风流债’;真够朋友义气。林木森还真是小老大!”
林木森却从沈双林联想到王建华,一肚子冤气无处撒。不由眉结紧锁,严声厉词地说:
“王琳,丁慧丽只是一个山里的懦弱女子,为了生存不得不以身屈求一些强权,她已经够可怜了;你能不能稍微让条道,也让她走一歩?”
“你――”
王琳鼓起眼睛叫了一声;四目相视,王琳负气地扭开头去。王琳并不想对林木森耍大小姐的威风,只是碰见妖艳的丁慧丽从林木森房里出来,她心里不舒服;酸溜溜地。
林木森见王琳负气,先软了下来,说:“好了,是我态度不好。行了。琳妹妹,请问,有何贵干?”
王琳想起了前来的大事,忙说:“快,上街去;去百货大楼。”
林木森一听王琳哪他去百货大楼,脑袋便大了。
有言说,城市是为男人建设的,商店是为女人开的。前半句当年并没如今明显,但灯红酒绿的城市对男人是压力、是诱惑、是挑战。后半句无论何时都是现实,琳琅满目的橱窗永远是诱惑女人的陷阱。
男人大都不喜欢逛商店,尤其是陪准娘子逛商店;态度要谦恭、表现要耐劳,还得准备几套说词,以使准娘子即不为奢侈品所迷惑,同时又不会为此而感到丢面子。不过,当年这种尴尬会少一些,尽管囊中羞涩,也可故作不知、理直气壮地对着琳琅满目的柜台说声“这些也要票呀”便是。
当年,全国人民都过着整齐划一的“票证”生活;国家实行“准配给制生活”,制订了一整套以绝对平均主义分配的“票证制度”,基本包揽了城市居民所有的生活“消费物质标准”。这种温饱生存型的供需,使老百姓的消费需求受制于整个社会能够提供的产品种类,数量的刚性制约;同时也对居民生活水平的普遍提高,起了一定的保障作用。
当然这并不是民众所理想和向往的生活水平和消费方式,更不能满足“上等社会”与“特殊群体”的需求。于是国家就为这部分人群开设了“外汇商场”、“特供商店”,全面地提供了较为完善的“特殊服务”。当然,“特供物质”也是由“票证”控制的,这是一种由权力、特殊背景所严控的“特殊票证”;市场上公开的是“外汇券”,来源与经济挂钩,是由外币在银行兑换而来。内部的叫“物资分配证”,来源与政治挂钩,是由政权掌管部门以级别供应。凭借这两种证、券可以购买“出口转内销”和计划外物资。
在消费与供给之间,商家总称消费者为“衣食父母”,其实这种称呼仅仅只是种忽悠。高悬在商店的“为人民服务”更甚至是一种消遣、嘲弄,掌管物质大权的商家,有几人会“面向群众,心系人民”?店大欺客,客大欺店。在“票证”生活之时,消费者更是处于弱势地位的。但弱势一旦依傍上了“权势”,比强势更加“强势”!
百货大楼是湖兴城最大的百货公司,大楼的三楼是湖兴城“特供物质”最大的供应地。
王琳提及百货大楼,两眼发光,催促不赢。
林木森说:“琳妹妹,饶了我吧!我……对了,姨妈让我去……”
“编,编,往下编呀!姨妈让你去?我就是从姨妈哪里来的。我还当你给姨妈送粽子去了;咦,你的粽子呢?”王琳四下一看,眼睛立刻瞪圆了,问,“木森,他们是不是没给你粽子?”
“给了。”林木森忙作解释,“粽子我让张队长带回龙溪去了。出了这种事,县革委、省五建、东方厂还有公安局都出动了,影响这么大,我要张大发先去公社作个检查,再去看看桂香姐;又怕桂香姐面皮薄,就要他找爱玲姐一起去。你别说,公安局送的粽子还解决了我一串的‘人情’哩!”
王琳望着林木森,眼中充满了敬慕;事事总想着他人,难怪连姐姐都刮目相看了。心里一阵激荡,羞赧的红晕浮现面靥。
“走,上街去。”王琳说,语气温柔;象渗透春雨的桃花,娇艳羞怯。“走呀,木森,这可是姆妈和姐姐交给我的tèbié任务!”
王琳的话虽有些夸大,事情倒还是真的。
早上的“家庭式聚会”后,王冰来到“八十六号”;粽子太多,家里平日就陈绍泉、王冰就俩个人,很少开伙。近年家里没请保姆,俩人都忙于工作,就是都在家,也大都去机关食堂吃。沈爱英听完发生在“东方厂”的事,感叹道:
“立足一个诚信,着重一个质量。从严治军,仁义待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现在作‘政工’,能够象林木森这样处理问题,实在太少了。”
“就是。现在厂里的管理干部越来越‘政工化’,‘政工干部’越来越‘专案化’。”王冰很是赞赏地说,“小姨,清早,接到马主任的电话,我还真担心,可放下电话,车己在楼下等,容不得你多想。到了东方厂,周局长说是人全在弹药库开会,还说已把弹药库包围了,我想今天非出大事了。可一听林木森的讲话,马主任立刻让周局长暂停行动。当时马主任、方shūjì,还有周局长,我们都站在门外;要不是徐财旺咬出一个‘生活补贴’,马主任还会等林木森继续处理下去。哎,要不是有文件要他们‘党校’出来回原单位,我一定找老陈‘开后门’,把林木森留在‘东方厂’。”
沈爱英笑着说:“不对吧?王冰,我记得几个月前,我说把林木森调到丝绸研究所;有人好象说,一个‘知青’充其量不过是个‘劳模’,在公社帮着领个班、处理些纠纷还可以,真正‘扛旗’还得要三、五年的磨练。今天怎么变腔调了?”
“我没变,‘东方厂’是新单位,事多人复杂。我调林木森到‘东方厂’工作,就是为了磨练他。”王冰狡辩道;她望望听得入神的王琳,突然一笑,低声说,“不过,小姨应比我有办法;只要大小姐一句话,木森能不听吗?”
沈爱英笑着打了她一下,说:“这是作姐姐说的话吗?”
坐在一边的王琳感到谈话与自己有关,问:
“姐,你们在说我什么?”
“没什么。”王冰很认真地说,“我们说有关心一下林木森。”
沈爱英挺赞成这句话,说:“王冰,你们只知道从政治上关心,给他压担子,能不能来些实惠的?远不说,看看他身上,连件上街的衣服都没有。”
王冰说:“这我还真的没想过。要不,我让老陈去军分区弄两套……”
“不用不用。”王琳说,“我一会替他买两套就是。”
王冰说:“买两套就是,大小姐的口气不小!”
王琳说:“这有什么,木森有钱。”
王冰说:“木森有钱,你怎么知道木森有钱?”
沈爱英说:“木森的一批‘绣稿’被釆用了,得了一点稿费。对了,‘鸿达’现在生产的‘梅花’就是他的。”
王冰说:“是吗?真是‘学以为耕,文以为获’;没想到木森还有这本领!”
王琳说:“姐,手表票呢?”
“你不说我还忘了。”王冰从口袋取出“手表票”,递出又收回,说,“大小姐,这可是第三张了。老陈昨天还批评我了,说我‘违反纪律’。这次给谁?”
王琳说:“姐,请转告陈shūjì,这次是给他的‘得意门生’。怎么,我可是在为他作青年干部的‘政工’,他不感谢,反批评你?姐,我替你出气去!”
望着王琳一本正经相,沈爱英和王冰忍俊不禁;屋里一片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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