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国庆把乔巧关在红旗茧站“临时隔离审查”。--/故意在薛长笀面前讨教,薛长笀果然是孙猴子做齐天大圣,毛遂自荐;大言不惭地把胸脯拍得山响,说:
“不就是因为失手肇祸吗?张秘书,交给我来办!顶多一二个小时,我保证让‘三姨太’坦白交代!”
不到二个小时,薛长笀摇头晃脑地来向张国庆“请功”。
“她全承认了!这是‘坦白书’,这是‘审问笔录’。”
“你审的没用。”张国庆先给薛长笀泼瓢冷水,待他收敛了得意的嘴脸后,又缓言解释说,“这样重要的审讯材料,必须有二人以上的人在场才行。这样,你再辛苦一下;树勋,我们二人一起去。”
走进薛长笀住的“101”宿舍;看见乔巧坐在床沿上,发髻蓬乱,满面泪痕,衣衫不整。张国庆暗自咒骂,“薛长笀,你***老骚棍,不得好死!”
“你叫,叫乔巧。”张国庆装模作样地翻看“坦白书”,问,“知道党的政策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应知道的。一九七二年元月二十二日晚上十一点十分左右,你点蜡烛到后院徐武的柴草堆寻找鸡蛋,舀了蛋却忘了蜡烛,蜡烛烧了柴草堆,造成了火灾。对吗?哭什么?有话你可以说。”
“我,我……”乔巧张口欲辩,被薛长笀凶恶.猥亵的目光震住。她耷下头,从嗓眼挤出一个字,“是。”
张国庆问:“这份‘坦白书’是你亲笔写的吗?”
乔巧说:“是;是我抄的。”
薛长笀解释说:“乔巧的文化低,说写不好;我就按她说的打了个草稿,让她自己照着抄了一遍。”
张国庆说:“是这样吗?是这样;这不叫抄,是誊写。事情己经发生了,你心里难受,我也不想多问。”张国庆把手中的“材料”递给田树勋,说,“你检查一下,看看有什么问题?关键是要站得住,经得问,舀得出。”
田树勋轻蔑一笑,问,“乔巧,你家为什么用蜡烛呀?”
乔巧说:“我家用电灯。哦,哦,有时寻东西时用蜡烛。”
张国庆一听,明白了。手持蜡烛寻鸡蛋,蜡烛是不会离手。除非也在地上滴上蜡,剩蜡油未干时放上蜡烛,蜡烛才能粘立住。蜡烛不离手怎么会忘了蜡烛?张国庆恼怒地望着薛长笀,薛长笀忙解释说:
“是烛台,写错了,是烛台。是烛台!”
宿舍的窗台上,有一个自制的“烛台”。这几天红旗茧站电路检修,更换电线;茧站用蜡烛照明,蜡烛叠着蜡烛,烧熔蜡油流下,凝结成一堆。
屋内的气氛顿时尴尬了。这么一个明显的纰漏,稍有生活经验的人便一识破。私人家决不会象薛长笀这样浪费蜡烛;何况钱北通了电,蜡烛难得一用。张国庆掏出香烟,哆嗦的手连划二火柴都没划燃。薛长笀很快镇定了,红一阵白一阵的脸也平静了;反正老子人己睡了,“材料”也作了,信不信由你。他摆出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嘴脸来。
田树勋盯着乔巧誊写的“坦白书”,心里别扭极了。就象嗑到一粒霉烂瓜子,满嘴的香变成苦臭味,难堪的是在大众面前还不能吐。不然有人会说,上好的瓜子怎么就你吃到粒坏的?田树勋清楚,张国庆单单拖上他,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他很感谢;但凡是台阶就有有风险,台阶能上也能下;跟着张国庆,弄不好又是块直播稻!
直播稻!田树勋的心不由颤栗了;一年来,直播稻就象背负着沉重的“十字架”,使他深感耻辱。
田树勋与张国庆过去也认识,一起开过会;一问还是县二中的校友,只是一个台上一个台下,不过张国庆很欣赏田树勋的文笔,曾在公开场合赞美过。他俩的相识相知是直播稻,外出五天,张国庆让田树勋与他同住在招待所一间房间,使他俩有了共同的语言。张国庆很赞赏田树勋的敢说敢为,田树勋很感谢张国庆的知遇之恩,俩人为荣誉竭力推扩种植直播稻,没想到跌了一跤。共同的耻辱迫使他与张国庆结为“同盟”。
田树勋很需要这种结盟,何况还是英雄识英雄,惺惺惜惺惺。与林木森的交量中,田树勋清楚自己最致命的劣势是“公社里没人”。
张国庆在龙溪说不上根深叶茂,但也盘根错节。当年的张社长可是深得民心;龙溪上至沈心田,下到李忠良,几乎在任的大队的支书、主任都受到过他的栽培。张社长敢说敢为,一生英名,儿女个个也聪明能干,可惜都胸无大志,半瓶子晃荡。大儿子张国民说是公社缫丝厂副厂长,整天除了在女人群里混,什么事也不干。小女儿张国莉倒读书读出去了,在城里安了家,男
人是房产局革委会副主任。张国庆是张社长生前最器重的,他小聪明有余大脑筋缺乏,时常惹些出格事。他不喜欢读书,但能发奋,每逢考试关门三天,六十分笃定。十五岁那年,在县二中犯了个错误,把女同学肚子弄大了。事情摆平,张国庆也回到了龙溪,从此也呆在了龙溪。奇怪的是张国庆长大了反不近女色了。
田树勋并不认为张国庆是自己的靠山,只能是块跳板。张国庆就象盒“万金油”,处处有他处处又不处重位。但再不济,他进公社党委的“选票”比陆宝林还多。特别是张国庆的身后还有一位“恩师”王新宇;有消息说,这位地委副书记秘书将到县委组织部任职。
田树勋最想不通的是,他为“大会战”操心劳神忙碌一阵,风头全被林木森占尽。连“恩师”王新宇都对林木森刮目相看,口口声声让田树勋“百尺騀头,再立新功”。田树勋嘴上应,心里很是委屈,很是震撼。田树勋彻底被阿爸折服了,“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虽然田树勋并不看好林木森的仕途前程,寄系于“姻亲关系”,对林木森靠不住;林木森过于倜傥,是女性青睐目标,正因如此,他容易栽倒石榴裙下,死在牡丹花丛。“多情自古空遗恨,三十河东四十西。”田树勋最终明白了一条,什么事都要投资,要在别人心里占个位置。突然哪天,张国庆向前走一步,我田树勋就成为他的臂膀。至少能和林木森平起平坐。“士为知己用”,人生就此一搏!
看着屋内陷入困境,田树勋知道表现的时候到了,他朝焦燥不安的张国庆笑笑,指点着“坦白书”,说:
“我看,这里少写了一个字;不应该是蜡烛,而是‘蜡烛盏’吧?”
“蜡烛盏”?“蜡烛盏”!张国庆一听,眼睛顿时放出了光。
“蜡烛盏”是乡里“改良”的一种油灯盏;由一只有铁盖的长玻璃瓶制成,铁盖上嵌有灯芯,长长的瓶子上燃团火就象是只粗粗的蜡烛,故称之。在没“通电”时,家家户户都有二、三盏;玻璃瓶太长,在瓶间束根绳,挂在廊柱或壁上,屋内都映着昏黄的亮。如果提着“蜡烛盏”去寻找东西,倒是可以随意放在地上;人忘了离开后,因有猫跑、老鼠窜过,打翻油盏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加上瓶盖有间隙,煤油溢出很正常,煤油遇火会燃,柴草便烧着了。
一字之师,风回路转。“坐蜡”的人全眉开眼笑了。
“是‘蜡烛盏’。”薛长笀拍打脑袋,说,“对,对,乔巧说的是‘蜡烛盏’,是我写漏了,是我写漏了!”
乔巧说:“我从不用‘蜡烛盏’,烟熏火燎,会把墙壁熏黑。没有电时,我用的是‘美孚灯’,又亮又干净。”
“‘美孚灯’,‘蜡烛盏’不都一样吗?”薛长笀吼道,“你这个骚女人的屄嘴话真多!”
“哪可不一样。‘美孚灯’是有钱的人家用的,贫下中农用‘蜡烛盏’。当年我阿爸为节省煤油,除了写作业时,才许我们用‘美孚灯’。”张国庆挺认真地说,“这样吧,乔巧,你再好好地想一想。想明白了,你就重新写一份。如果没想清楚,我们明天再谈。树勋,我们走。”
薛长笀说:“张秘书,我再和她认真地谈谈!”
乔巧害怕了,用哭泣声调说:
“是‘蜡烛盏’,张秘书,是‘蜡烛盏’。我写,我马上写。”
乔巧誊写好经薛长笀“修改”的“坦白书”同时,田树勋以“正式格式”完成了“审讯笔录”;一并让乔巧签字,盖上手指印。
张国庆很认真地折好两份材料,放进口袋,小心扣好扣子。对田树勋说:
“树勋,这样,你多辛苦点,暂时留在茧站二天。我让王大明马上回钱北,向李忠良汇报。让他们连夜找杨慧丽,金德江和肖俊文谈,落实旁证材料。我进城去找徐武谈。”
乔巧说:“我呢?张秘书,我呢?薛长笀,不是说,写了‘坦白书’,就让我回去吗?”
“不要急,有些情况还得落实呀!”张国庆很严肃地对薛长笀说,“蔡站长回来,你同他说。乔巧只是肇事失手,引发了火灾。茧站要讲‘政策’;不许歧视,不准打骂,还必须保证她的伙食。”
薛长笀咧开嘴,说:“放心!张秘书,就是我不吃,也不会亏待她!”
“蔡站长几时回?”乔巧焦急地问,“张秘书,蔡站长几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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