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龙溪河水向北流 > 086 生死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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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兴荣起身到后梢小便;解了一半叫了起来:

    南风转风了……阿土叔转南风了偏南风

    李新华一听马上窜到后梢;一扬手笑了说:

    偏南风阿土叔偏南风

    王阿土把手伸出舱外皱了皱眉;他没吭声取出旱烟秆巴起潮烟偏南风多好的偏南风从大王岛到钱北正好是顺风顶多一个多小时就进龙溪河可黑灯瞎火地闯太湖他有些吃不准

    王兴荣、李新华回到睡舱眼巴巴地望着王阿土

    王兴荣说:都‘立冬’了;阿土叔不会有多大的风……

    李新华说:就是阿土叔入冬尽北风难得遇上偏南风……

    王兴荣说:顺风行船闭着眼睛都能到钱北再说留在这里……阿土叔明天会听闲话的……

    李新华说:走吧阿土叔……这里是军事重地今天胡站长是遇上木森一时高兴没让我们登记万一明天人家要查证明……阿土叔现在卖小菜都要大队打证明

    李新华这句话触动了王阿土就是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现在批林整风大运动其实*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首辅大臣他贪心不足作了皇帝想成仙抢班夺权篡党叛逃罪有应得只是扳开脚趾头去想*彪的所作所为关农民何相干别说北京天高地远的就是湖兴城里出现了什么事农民永远是面向黄土背朝天

    开始社员们规规矩矩屁大点事也去大队讨个主意后来疲了、烦了懒散了就象大队集合了武装民兵排吃住在大队前三天真枪实弹清早出操夜晚巡逻上午练靶下午政治学习又三天子弹集中了食堂解散了出操并在练靶一起农民谁家都有事夜晚巡逻分班进行不值更的回家后三天出操、练靶、政治学习集中在上午不值更的下午回生产队参加生产一手握锄、一手握枪结果握锄时想到握枪时的轻松握枪时惦念家里自留地的生产

    四队几个人不信邪上周去城里卖菜听到山里价好一船进了山谁知在德兴城刚摆下摊来了城市民兵查证明说是大队证明只在本县有效出了县要公社一级的打电话说占线人关了两天每餐二两米饭三块咸菜要五角钱一船菜还被国营菜场按批发价收购豆腐盘成肉价四队几个人一路骂回来钱北街多了句话德兴牢饭——一餐五角胡站长铁板一块船上连大队证明都没有这里是部队有不用线的电话发现问题一查一个投机倒把扣船关人插翅难逃

    王阿土一敲旱烟秆开始穿衣三个人互相望了望马上行动;被窝一卷朝睡舱甲板下一塞王阿土走到后梢整理橹缆王兴荣、李新华悄悄收回跳板解缆起锚竹篙一撑离码头;等巡逻的哨兵发现船已离开大王岛十米多远

    巡逻的哨兵忙赶到码头高声喊:

    站住回来风太大快回来——

    风大好行船王兴荣、李新华朝战士挥挥手

    竖起桅杆把帆一拉胡湘茂、周干事闻讯赶到船象匹脱缰的野马冲进了黑蒙蒙的太湖林木森刚还看见胡湘茂在跺脚骂娘眨眼间只能看见大王岛上那盏闪烁的航标灯了

    很快船上的人后悔了风乱了;方作喘息的湖面沸腾起来……冲动是魔鬼就象是被鬼摸了脑袋他们陷入了生死相搏的征途……

    天水混沌一片;风越来越汹浪越来越高;降下一半帆船仍颠簸着急驶向前船头扑向湖浪激打浪花四溅;湖浪追逐着船不时掀起一米多高水柱倾倒在船梢上天还下雨了密匝匝地落下打得船蓬一片乱响整个太湖象在翻腾五吨木船象片树叶在风头浪尖颠狂开始还可借航标灯定个方向很快什么也看不清了

    王阿土双脚撑在船舷上豆大的雨点扑打下来打得他眼皮都睁不开;睁开也没用周围全是风、雨、浪天与湖连成了一体什么也弄不清了

    天空几道闪电划过风浪中传来一串又一串沉闷的雷声真他姆妈的邪火入冬了还有这样的雷这样的狂风骤雨这样的恶澜凶浪雷、雨、风、浪肆意地戏弄这条木船似乎要把它颠覆、扯裂搓揉成木片所有的人都湿透了雨水湖浪从四面八方袭向木船谁也无法躲避几番挣扎在闪电时后梢几个人相互着交换了眼神;谁也没吭声谁心里都明白

    王兴荣和李新华钻进后梢舱一阵忙踉跄地扶着木料走到前舱合力放倒前桅杆;王兴荣取过一根帆索朝腰间一系手握斧头搂住中桅站立李新华把帆索的另一头系在中舱的龙骨筋柱上待王兴荣固定好身体后又解下一根帆索捆在林木森的腰上另一头捆住几根粗长的木料;他俯在林木森耳边说:

    不要怕没事的只是预防万一船上全是木料;你看着兴荣如果他砍断前面的捆索你就把这根捆索也砍了我给你捆了三根木料到时只要搂住一根就行

    李新华说着递了一把菜刀给林木森又爬到后梢;李新华把王阿土腰间系扎的帆索捆在后梢的柱桩上自己也系上一根后就坐在王阿土身边用肩帮他掮挺舵柄其实谁也不知东西南北谁也不知将飘落何处桅杆象根孤独的木棍在黑森森的天、湖里挣扎晃动船舵己不能掌控行船的方向只是使隨风卷浪逐的船有一个控制点;以尽可能避开两侧拍打过来的浪……

    读小学时林木森和同学玩过一个残忍游戏他们把只蚂蚁放在根草茎上然后丢进盛满水的脚盆里几个人搅动盆里的水使水掀动蚂蚁紧紧抓住草茎万般无奈扡在脚盆里颠簸眼看快到盆边又被拨回蚂蚁感到了恐慌低下头用牙齿嚼住草茎……林木森知道一切即将发生自己会象那只蚂蚁人的生命寄托在一根术料上在太湖里颠簸无可奈何地随从波浪摆布自以为是灵长类主宰的人其实也只是蚁蝼

    林木森的双腿紧蹬着睡舱壁隔板依着舱柱紧紧盯着王兴荣眼前一片漆黑借助闪电也只能看见急剧的雨点天湖之间象挂了水簾……前面会是什么结果又会怎样可所有问题只是一闪而过大脑里经常是一片空白死神的黑氅不时掠过他的脑海他想吼叫几声驱散恐惧;一张口被湖浪、雨点封住了嘴连着咽下几口这天上人间所混和的水林木森不由笑了他想自己的笑一定很难看;但他听见了王阿土他们也在笑四个人的笑声揉合在风、雨、雷、浪之间还真有些豪杰气慨

    林木森不停地笑;笑得胸口发痛一直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同时眼泪也不停地流;眼泪涌出眼眶就被雨水融合了有没有液泪甚至哭没哭连他自己都弄不清……他感到精神恍惚、声嘶力竭了;此刻思维回来了是大脑开始进入急剧的幻变——林木森的脑海不时闪现父亲、母亲、金凤、丽雯及兄弟和钱北知青诸人的身影据说死神在掠夺人的灵魂前会仁慈地让他与亲人好友们见上一面以至还会使人的灵魂出窍去和亲人作个临终告别……亲友们都是那样的和亲使人难舍难分;爱情是那样的甜蜜金凤是那样的可人;生活再艰苦人生难得一世活着真好

    林木森倾刻间感到周围安静了无声无息风、雨、浪都消失了;仿佛天空豁裂开了一条缝天开云散格外光明他惊恐地蜷拢身躯举起了菜刀攥住刀柄的手都在颤抖——他警惕身边会倏现的神灵鬼怪——没有什么也没有这是睡舱我在船上船在航行

    林木森察觉视力特别地敏锐;他看清了船舱看清了载着木料的船看清了船上的其他三个人四下一望风在刮、雨在下、浪在翻;乌黑的天空变成灰蒙蒙地翻腾着浪的湖混沌一片——天亮了

    天光驱逐了死神雨小了;风小了;浪在滚动也小了

    王阿土他们四下张望分辨方向从他们茫然的表情上林木森知道谁也弄不清具体的方位

    没有方位也是件好事他们已摆脱了死神的威淫谁也无力再与风浪搏击了船听论风送浪推向前航行……

    天湖之间突然出现一道黑线;黑线变粗变长变宽……

    岸看见岸了——王兴荣叫了一声

    岸看见岸了——每个人心底都叫了一声

    靠上去……王阿土从心底舒了一口气说靠上去……

    大家象得到了一种解脱一种从死神魔爪下逃命的解脱一种重获新生的解脱李新华摊开四肢倒在后梢甲板上;王兴荣顺着桅杆下滑瘫坐在中舱搁板前;王阿土耷下头松驰了手脚扭动僵硬的脖子士;林木森手上的菜刀己跌落他想解开身上的绳索解拉半天硬是打不开整个胳膊疲劳过度连手指关节都僵住了……

    其实整个松驰也就在短暂的瞬间大家的眼睛都还盯着前面湖岸的轮廓清晰了展现的是一片连绵几十里外的芦苇荡……

    芦苇荡芦苇荡芦苇荡

    王兴荣叫了起来;声音中充满了惊恐:

    阿土叔兆丰‘十里滩’

    李新华倏然从后梢甲板坐起眼睛睁得好大慌乱地说:不……不会吧是阿土叔那、那边有、有棵白果树

    王阿土他们几乎同时跳了起来刚缓和的脸色顿时苍白了;林木森不由也惊恐了他突然想起一句话宁肯漩涡闯三番不愿去走十里滩据说兆丰大队的十里滩芦荡是淤泥滩;船陷淤泥滩就会动弹不得真会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王阿土他们三下二下解脱了帆索王阿土拼力搬动舵柄王兴荣和李新华奋力摇橹;他们极力让船横转想阻止船头驶向芦苇荡

    一阵紧接一阵的浪冲击过来船头横过来又被推过去快速地冲向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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