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隆基刚踏出宣政殿,眉目却没有了在殿上之时的愉悦轻松,微微一皱,不是往寝宫的方向走去,而是向御书房迈步走去。
推开了御书房的门,在里面久候的人立刻迎了上来,从御书房黄色帘幕后的黑暗中现出来的脸孔,正是韩陵。
“参见皇上!”韩陵行礼道,却被李隆基一句急急忙忙的“免礼”打住,李隆基仿似心有烦事般,焦躁地坐在了木椅上,与刚刚在宣政殿上的面色有着鲜明的对比。
韩陵脸带淡笑,色恭礼至,微微颔首站在桌子旁,不敢先开言。
李隆基闭目养神,轻轻吸吐着气,他的年纪不少,操劳国务,又要面对着一群钩心斗角的臣子,一国之君,所废耗的心神实在不是他所能消耗得起的。
太多的东西,需要他忧心了。
“一切都按你所说做了,你那个计划是否真的有把握?”李隆基用疲惫不堪的声音问道旁人,韩陵恭敬地点了点头。
“皇上尽管放心,这只是我们的第一步,紧接着下来的事,就尽管交给小人吧。”韩陵自信充盈地道,他也看出了李隆基额上的那一丝忧忡和劳累。
一个皇帝的身边,真的需要这样一个能为他分忧的人,李隆基为能揽得这样的一个人才,而心中感到宽慰。
他从来没有对韩陵失望过,自从当日他将他挑选进清风阁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的选择将会获得巨大的回报。尽管他清楚明白,清风阁是如何将一个人训练得赤胆忠心的。
望着一身雪白的韩陵,这个翩翩风度的公子哥儿,无论从武功还是才智上,都是这个天下绝无仅有的一个人。有时候李隆基甚至会感慨,若果没有了韩陵,恐怕自己要苍老多十年了。
“老实说,朕不太喜欢你称自己作小人。”李隆基眉上的皱纹略为舒展,韩陵嘴角一弯,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既然如此,韩陵就自称在下好了。”韩陵卑躬道。
“唉,这个江湖……真的令朕太烦忧了。实际上,朝廷之上又岂不是另一个江湖?只不过是血肉相拼换成了言辞和权术上的尔虞我诈而已。”李隆基不禁靠着椅背,叹了一声。
“况且,朕觉得,朝廷上的斗争激烈的程度丝毫不亚于江湖。”李隆基闭上了眼睛,又补充了一句。
“皇上请好好休息吧,在下会努力为皇上分忧,减轻皇上的负担的。”韩陵体谅地道,正欲退下,在将近御书房的门口时,却被李隆基叫住了。
“韩陵……你说,你办的这件事,可有变数?”
韩陵微笑着转过头来,没有正视着他,颌首道:“唯一的变数,也会掌握在在下的手中。”
“哦,对了……那样东西还在你手上,还没能找到开启的办法?”李隆基像是想起了什么遗忘了的事情,恍然道。
韩陵如实地答道:“要等到合适的时日,待日月星辰就绪之时,才能启用。”
“好吧……你先退下吧,朕在此小憩一下。”李隆基挥了挥龙袖,韩陵告退后,在御书房门前站立不动,脸上露出了深邃的笑容。
他掏出了怀中的一块红布,小心翼翼地打开,红布里包裹的一事物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没有了玄青色的异光,就像是沉睡过去了一样,显得毫无生气。
韩陵静静地看着手上的天卜,凝紧了双目。
出了皇城,感觉到久离他身体的轻松之感有重新跑了回来,陈如风连望着天空都能会心地一笑,他心想今晚必定难以入眠了。
他也不知道皇上是从什么地方得知道他有这样的一个宏愿,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悉而已,而且皇上还那么口爽地答应了帮他实现,这可是天大的惊喜,令他感觉有点飘飘然。
他使劲地捏了一下脸蛋,酸酸的痛楚在告诉他,这一切不是在做梦。
或许是韩陵跟皇上提过,但是,韩陵的话语在皇上的心目中又有多重?
紧接着,他才发觉,自己从来没有思索过皇上跟韩陵之间的关系,突如其来韩陵变了皇上的密使,拥有皇上的手谕,他也没有好好地询问一番。
很快,悠闲悦心的感觉将他这个疑惑彻底地冲洗掉,他一边走一边在想,等会江晟天听到了这个消息后会有什么反应。
他们真的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帮派了,他们扬名立万的这一刻,终于不用再在梦中出现了,激动和兴奋,令陈如风忍不住蹦跳着前进,嘴里哼着调子,一边盘算着以后的发展大计,如何打造出一个立于巅峰、傲视群雄的帮派。
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唾手可得的,没有任何难度。
他想将这个消息告诉一切他想告诉的人,关行义、金易来、韩陵,甚至是……李音如……
最后的那个人在脑海中一浮现,他便立刻冷静了下来。
对的,他要努力地闯出成就来,他不要做最底层的蝼蚁,他不要被人踩在脚下,他要功成名就,然后就……然后……
李音如俏丽动人的脸庞,久久地缠绵在他的心中。
回到了相府,陈如风立刻快步往流心苑奔去。
还没到流心苑,经过灵影台之时,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人却令他大吃一惊。
这是一个陌生人?
黑发之中夹杂着白色的发丝,脸庞上没有了以往的平淡无波,反而是抹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哀伤,而眼睛之中闪烁着的,是仇恨的火光。
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只让人觉得像是陷进了他无限复杂的情绪之海之中,迷途不知返。但是,他的脸上却是另一个极端,或许这就是最深的淡然,看上去反而成了漠视世间的心哀。
“金易来?”陈如风难以置信地叫了他一声,金易来像一具被削夺了魂魄的躯体一样,生硬地转过头来,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目光迎上了陈如风。
难道在他去天竺的那一段时间,生出了什么变故?金易来怎么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一般?
金易来没有说话,重新将目光收回,转过身去,走回灵影台中,却没有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而是缓步踏上了对面的那间房。
那不是魅灵的房间?陈如风心生疑惑,跟着他背后。
金易来像是怕惊动什么东西似的,轻轻推开了门,日光欢快地投进了房间之内,为久无人气的房间亮起了一点生机,灰尘兴奋地在日光下欢舞着,只有金易来微微颤抖的身躯,一步,一步地走进了房间。
“魅灵她到哪里去了?”陈如风环顾了一下房间,很明显房间的主人已经许久没有回来,就连床铺上,都布上了一层浅浅的灰尘。
金易来的手抚在圆桌上的台布上,拭去上面的灰尘,眼神中荡漾着波光。
从来没有见过金易来这般样子,陈如风愕然不解地看着他,又不敢出言打扰,生怕将易碎的东西推至边缘。
轻轻的声响,从桌布上传出。
泪珠,一滴一滴地,从金易来的眼角中溢出,滴打到桌面上,将桌布一点一点地湿润了。
还是第一次,看见眼前这个本来心如止水、淡然于世的男人哭。
陈如风退出了房间,尽管他不明发生何事,但他也清楚,此时此刻,让金易来一人独静是比较好的。
怀着疑惑的心情,陈如风回到了流心苑中,却不见往常丁雨在花园里耍枪的身影。
推开了房门,原来江晟天与丁雨早已守候在此,等待着他的消息。
望着二人,陈如风一扫先前从金易来身上所沾染的哀伤情绪,喜笑颜开,道:“我们沉冤得雪了!”
江晟天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忍不住一拳头打到桌子上,力度之大连丁雨都吓了一跳。
长久以来的冤屈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发泄,一个拳头也并不足够宣泄,江晟天甚至想仰天呐喊一声。
“还有一个消息,”陈如风故作神秘地道,但看着丁雨与江晟天催促的目光,只好道:“皇上他答应给一个帮派我们打理,换言之就是我们当上帮主了!哈哈!”
江晟天如同受了极大的震撼一样,身子一震,腾地站起来,抓住陈如风的肩膀,眼睛睁得巨大,难以置信地道:“你说真的?”
“是啊……而且皇上大开金口,要李林甫办妥此事!”陈如风兴奋地道,想起了殿上李林甫一脸不情愿而又不敢开声违抗的样子,心中大块。
“哈哈!恭喜你们了!两位帮主!”丁雨也替二人感到高兴,“小弟有事以后就要劳烦两位帮主了!”
陈如风故作谦虚地摆了摆手道:“不敢当!对了,我们还要想一下,我们的帮派应该弄个什么名字好……”
二人开始将自己脑海里酝酿已久的想法全无遗漏地吐了出来,雄心壮志地描绘出将来江湖上一片大好河山出来,有时二人有些地方上意见不合,就会各执一词争辩,到最后谁都不让谁,丁雨只好出言相劝二人。
“好了好了……此事八字未有一撇,你们就少吵一会儿吧。”丁雨苦笑看着二人各自将脸别向一边道。
一听此话,二人都觉有理,毕竟连帮派所在的位置都未曾清晰,他们现在就谈这些东西未觉有点长远了些。
“对了,我刚刚见到金易来,怎么我觉得他有点古怪?”陈如风问道。
“金易来?”丁雨与江晟天异口同声地道,“我们也有好一段时间不见他了,他一直躲在房子里不肯出来。”
陈如风这下子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到底有什么变故,在金易来身上发生了,令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相府书房,只有李林甫一人在书房里,埋头看着书桌上的薄。
书房门被敲响,田一山的声音传来道:“老爷,上等的燕窝送来了。”
“进来吧。”李林甫不耐烦地说道,田一山捧着一盅燕窝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了书桌上,看着书桌上乱成一堆的书。
尽管他是个下人,所懂之事并不多,但他察言观色的能力可说得上是一流,一看李林甫这副面相,就知道他在为什么事情烦心了。
“老爷请您保重身体,不要将身体累垮了。我们大唐可不能没了你这个丞相啊!”田一山恭笑着道,这一番拍马屁之话李林甫已是耳熟能详,但他也听得自在,心中的烦劳顿时减轻了一些。
“一山,你说,皇上要我将一个帮派交给陈如风和江晟天那两个小子打理,我该怎么办?每一个帮派都是我投放了不少心血在上面,才能勉强在江湖上站得住脚的啊!而且,我还期望着有一日他们能对我有点贡献。”李林甫抚着额头说道。
田一山眼珠一转,弯着身子道:“老爷,前一段时间你不是说有一个帮派运作不佳,在几波吞并潮下苟延残喘着,现已满目疮痍,积重难返了,您还打算放弃了它,假若你将这个帮派给了他们,也只不过是让他们帮你处理掉这件垃圾而已,又能完成皇上交待之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林甫一听,心中豁然开朗,心领神会地大笑一声,道:“好!好!说得好!而且那个帮派是跟千剑门腹地在同一处,恐怕不久就要被千剑门所噬,这就给了他们吧!哈哈哈!”
田一山也跟着老爷笑了起来,一主一仆的笑声的狡诈程度竟也如此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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