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有的金光圣粉、黑龙卷气,蓦然消失,就像从来没有来过这世间上一般。
树林,重回到静可听风的幽黑之中,寂声绕人,只有阵阵低沉的喘息声。
陈如风双手撑在泥土上,红芒已经从他眼中敛去,只有豆大的汗珠,从他的脸颊上滚落,滴打到地上残叶片上,发出啪的一声。
普姬娜已是花容失色,坐在地上,胸口一起一伏,惊魂甫定地看着陈如风,依然心有余悸,不敢靠近。
连声喘气,陈如风抬起头来,看了普姬娜一眼,又低下头去,凝望着地上的一块块泥土与碎叶。
两人后方的林中深处,又有一阵隐约的骚动,很快就止息无声。
两人的心头同时升起疑问,那道佛气浓郁的金光,到底是从何而来?
陈如风勉力站了起来,嘴巴张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刚刚才能让他呼吸一般。
“你……你没事了?”普姬娜试探性地问道,怕那一双蛰伏的红眼再次复苏,但现在陈如风的双瞳之中只有一丝丝愧疚的亮芒。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陈如风歉意地说道,声音有气无力,普姬娜终于也站起身来,走近了他,扶着他不住颤抖的身体,看见他嘴角渗血,该是刚刚一役令他伤上加伤,该是有一段时间需要调理。
同时,她的眼中放出怜爱之光,道:“我们先回去再说,刚刚到底是……?”
陈如风摇了摇头,只是舒出一句话:“此事说来话长,我可以告诉你的,就是我身体里面潜藏了一股异气,有时候在我极度愤怒的时候,它就会发作,占据了我的身体,做什么我都控制不了。”
普姬娜闻言大惊,咋舌道:“居然还有这种怪事?”不过她转念一想到刚刚那双宛如从地狱的血海之中出世的红目,也的确是玄奇古怪至极,陈如风这一口述之事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一切,都是因为一件天竺宝物引起的。”陈如风回首起过往风雨满载的经历,心中又是一阵感触,不知不觉间,他竟成了皇上派往天竺的密使,来到这异国他乡之中,又是连番惨痛经历,他甚至怀疑这冥冥中的天意是否正玩弄他于股掌之中。
“走吧。”普姬娜见陈如风面露苦涩,扯了扯他的衣袖道,陈如风转过目来,看着她奇道:“你……你不怕我吗?”
普姬娜扑哧一笑,摇了摇头,道:“我知道这些也不是你能控制的,我只知道我认识的陈如风是一个好人便是了,其它我一概不管。”
陈如风心头暖流顿涌,竟不知不觉地拉着普姬娜的手掌,往前走了几步,领了她往前走。普姬娜喜讶交加地看着陈如风的手握着自己的手掌,面泛绯红,羞涩的笑容展露脸上,跟着他的脚步,往原路返回。
而陈如风似乎没有太过在意自己的手正握着普姬娜,他只是眉头紧皱,思索着心事。刚刚那一闪即逝将他体内魔家邪气加以净化降服的金光,玄机高妙,神秘莫测,到底这个树林深处,又是藏着一个怎么样的人物呢?
愈走,伤愈痛,不一会陈如风脸上已是露出难忍之色,普姬娜扶着他,一步颤着一步,约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与树林接壤的屋房,普姬娜脸上终于露出一丝久违的笑容,如同在无数个黑夜见到了破乌而出的阳光一般。
此时,远方天边果真是露出一片鱼肚白,像是久抑的阳光破开了一个大洞,要将耀光洒遍万物。
推开屋门,里面坐着的一个人,望见一脸狼狈的普姬娜和伤重难支的陈如风,脸上微露讶色。
“爹!”普姬娜惊喜交加地道,差点要甩开一只手搭在自己香肩上的陈如风,萨克德眼中闪过一丝疑色,冷哼了一声,站起来向两人走了过去,见普姬娜已透不过气来,连忙接过陈如风的身体,把他搀扶到椅子上,眼神复杂地掠过陈如风那几欲昏去的脸庞,转过头来向捂着胸口的普姬娜问道:“怎么回事?”
普姬娜略带委屈语气地解释道:“还不是为了找爹你老人家?我们进了树林中,岂料……岂料我们遇上了野兽袭击,幸得如风他击退猛兽,女儿才有命回来见爹你呢!”普姬娜也不敢提及陈如风在林中魔化之事,本来萨克德对陈如风就心怀不满,现在还把他曾威胁到她性命的事情说出来,恐怕萨克德会立刻将陈如风劈成两半,绝不容情。
萨克德又望了陈如风一眼,似是在心中思索一番后,冷言道:“既然他救了你一命,就暂且让他留下来吧。”
普姬娜听得萨克德这番话,心中大喜,顿时笑颜绽放道:“谢谢爹!好心人一定有好报的!而且如风他虽是汉人,也不是一个坏人……”
萨克德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止住了她说话,又冷哼了一声,道:“既然留住在这里了,自然要帮我的忙,过几天就跟着我去跟大唐的那些汉人谈生意吧。”
“我想他肯定会答应的!”普姬娜欢天喜地地道,喜滋滋地看了一脸茫然的陈如风一眼,又是一阵发自内心的笑声。
一天下来,陈如风一直呆在屋中,意识尚算清醒,静心打坐,利用内家真气疗伤,身上也多了一层厚厚的绷带,尽管他一再强调他不需要这些,但普姬娜却硬要为他绑上,然后她便被萨克德唤了出去帮他取货,两父女一同离开了屋子,静悄悄的房屋之中只剩下陈如风这个外来客。
陈如风悄然闭眼,如一尊不可侵扰的佛像一般,心思恬静如流水,只有平心静气,才能将内家真气的疗伤奇效发挥至最尽。
一道绿气慢慢从他手心卷成一团,溢流至全身,一股清凉之感,透骨入心,将每一个疼痛的伤口,轻轻抚慰。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时辰,一阵急促不可耐的敲门声,打破了陈如风的心静打坐,他蓦地张开眼,绿气渐渐散失在空气之中,此刻他心神颇为宁静,伤痛之感也减轻了许多,如释重负一般跳了下木床,往那阵像是要将门敲破的声音走去。
打开门,也不是什么陌生人,竟是前两天在街上冲撞普姬娜的那个人,塔可拉!
这个本是被普姬娜称作“无聊之人”的塔可拉,本来是满脸悔不当初、懊恼不已的容色,当他抬头看见为他开门者竟是当日将他摔在果摊上的人,立刻怒色顿露,眼中忿恨像利剑一般刺向陈如风,同时双脚警惕地倒退了几步,看来上次在街上一役他依然是余悸未了。
“叽里咕噜叽里咕噜……”一连串天竺语从塔可拉的嘴中吐出,看塔可拉的表情,陈如风也猜出他这些话的恶毒之意,但他也没有多加计较,只是冷眼瞥了他一下,用汉语问道:“有何贵干?”
塔可拉怔了一怔,他猜不到陈如风会有这种反应,他用生涩的汉语道:“普姬娜去哪里了?”
“她跟他父亲出去取货了。”陈如风打量着他,见他脸上犹豫之色,似有什么话说,但又蕴着几分惊畏,眼睛也不敢跟陈如风对视。
“先进来吧。”陈如风转过身子,走了入屋,毕竟他也不是主人家,故没作出邀请之态,塔可拉抓了抓后脑勺,微微吃惊,最后还是走进屋里,关上门,坐了下来。
陈如风静默地看着他,似是在等他发话,弄得塔可拉面上尴尬不已。到最后,他实在忍耐不住,发话道:“你……你跟普姬娜是什么关系?”
虽然塔可拉的汉语十分生涩,发音也很大出入,但陈如风还是勉强听懂了。
实则上,他在街市上看到了普姬娜见完塔可拉发疯后的反应,就已经隐约猜到两人的关系并不简单,并不是普姬娜一个“无聊之人”就能概括过去。
见塔可拉脸上渴望得到答案的表情,陈如风对自己心中的猜想更证实多了几分,答道:“我跟她只是朋友,她在树林里救了我的性命。”
塔可拉仿若放下了心头大石一般,眼睛上扬,重重地探出一口气,同时对陈如风的畏意全消,脸上原本绷紧的肌肉也松弛了下来,道:“原来如此。那天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们……”
“你想太多了。”陈如风打断他道,“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呢?你跟她又是什么关系?”
塔可拉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自傲之色,胸膛也挺直了些许,像是自己穿了一身高贵服饰出来展示一般,道:“我跟普姬娜已定下婚约,我是她的未婚夫!”
陈如风着实吃了一惊,尽管他先前已猜想两人乃情人关系,但仍想不到他们早已有婚约在身,而且普姬娜对他的态度也甚为恶劣,一点也看不出两人是已定下婚约。
“这件事,萨克德大叔也知道的吧?”陈如风略皱眉头道。
“当然!我们双方长辈均已知晓此事!不过在前几个月我们因为一些事情争吵,而后普姬娜她一直对我不理不睬,那天在街上看见……看见她和你在一起,我还以为是她另结新欢,所以才一时冲动……唉,现在也不知道这个烂摊子该如何收拾了!”说到此处塔可拉一脸沮丧,懊恼不已。
“你今天来,就是专程来找她解释清楚此事的?”陈如风抬起眉毛问道,塔可拉点了点头,看他的样子可真是快要滴泪落地,陈如风一下子也于心不忍,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塔可拉蓦地弹起头来,炯炯地看着陈如风,双眼放光,尽是感激不尽之意。
“我怕我……我亲口跟她说她不会听,你能不能替我跟她说说?你说……你说我真的知错了,我愿意跪在释迦牟尼面前一年!”塔可拉情真意切地说道,陈如风也被他的话感动肺腑,要知道塔可拉的家族种姓高贵,肯如此卑躬屈膝地为一个女子,实在是难能可贵。
“好吧,我答应你。”陈如风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塔可拉顿时绽露欢颜,又说了一连串陈如风理解之外的天竺赞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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