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更新时间:2012-08-10
次日清晨,七星寨大首领关山,率领山寨五千步骑离开了天堑关,前往太原归顺。
太原这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亡父灵前跪下一夜的王荀,在孝衣的外面套上了战袍将铠,与姚古一道率领人马出城迎接。许翰与其他众将则是在军营之中备宴等候。
昨天一夜之间,就有数百军士逃逸。种师中只抓回一两百人,没敢轻易处决只是悄悄的关押了起来,好一番苦心婆心的相劝。前次许翰下令处决了几名逃兵,并没有起到一点杀一儆百的作用,反而在军士当中激起了十分恶劣的抵触与叛逆情绪。
带兵多年的种师中心中明白,经历了太原之战所洗礼的这些军士,个个一身的血胆杀气根本就不是软杮子,没法儿像普通的百姓与孬兵那样被吓住。对待这种吃软不吃硬的骄兵,唯有“以德服人”、“小心收买”才能降伏他们。
许翰毕竟是个文人,不懂带兵,偏却学了官家的那套“瞎指挥”的搞法,这让种师中十分的苦恼。
关山到了,等待他的是太原王师的“热烈欢迎”,好一片歌舞升平的欢乐与祥和景象。
昨天接到了西山的祭文之后,关山的心中再添一丝阴霾,但事已至此他再无退路,只能一路走到底。眼前的情景让他略有宽慰,至少他看到了一个值得他信任的熟人,王荀。
“关寨主,小将奉命前来迎接。”王荀在马上对关山抱拳,面无表情的机械说道,“军中已经摆好大宴为关寨主与诸位好汉接风洗尘,请关寨主随小将前往!”
关山回了礼,心中略为错愕。虽然他与王荀不太熟,但好歹也曾经太原之战时有过数面之缘,彼此之间也有一点惺惺相惜之意。但是此刻王荀出奇的冷漠,好像是在传递某种信息。
立马站在王荀旁边的姚古呵呵的笑道:“关寨主义薄云天威名远扬,在下慕名已久。今日得见,足慰平生!——在下西军姚古,幸会!”
“原来是名扬天下的姚经略相公,失敬。”关山回了礼,心中多少也明白了一点:看来王荀只是个摆设,姚古才是主事的大将!
“请——”
关山一行五千人马,在姚古与王荀的带引之下来到了王师驻地的大营之中。这里早已摆下了露天宴席,十分的丰盛。
许翰带领众将亲自迎接,表现得十分热情。酒宴上彼此推杯换盏,气氛也算热烈与亲密。
有意无意的,许翰对关山问道:“本官久闻七星寨兵强马壮,就连不可一世的完颜宗翰也被打败。但关寨主今日所带的兵马,却为何显得稀少了一些?另外,也不见其他几位威名赫赫的头领?”
关山放下酒盏微然一笑道:“许相公有所不知,敝寨共有七座山头,山寨头领分领各山,各自屯扎了人马、安排了住户,就同一个个独立的村落。七星寨已有数十年历史,许多住户都是拖儿带口的在那里居住,仓促之间,难以让所有的山头与住户都拔寨而起举家迁徙。因此,关某只好先带了一部分人马先来投奔。此刻,山寨之中正在紧急的打点行装随时准备下山,陆续都会前来归顺。”
“哦,原来如此。甚好,甚好。”许翰面带笑容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阵恼火与紧张:关山这厮也忒般狡诈,居然留了后路,只带了小部份人马前来归顺!——贼就贼,贼心不死!
关山不动声色的略微一笑,“关某在下山之前听闻王都统仙逝的噩耗,心中十分伤感。不知王都统的灵堂何在,关某想要亲自前往祭奠。”
敲山震虎!
关山此举,无疑是表明他完全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西山与太原发生了一些什么——暗中警示许翰,别耍什么花样!
许翰的手一抖,酒盏中的酒水都不小心溢了出来。他连忙放下酒盏借笑掩饰过去,说道:“关寨主真乃义士。待酒宴罢后,就请关寨主前去灵堂祭奠王都统如何?到时,也好当众宣读官家对关寨主的赐封。”
“好——多谢许相公!”
酒宴罢后,许翰等人就带着关山一起去往了军中扎起的灵堂,对王禀祭奠了一番。然后宣读了官家对关山的封赐——左威卫将军(虚职)兼太原府兵马钤辖,河东宣抚司麾下左都监。
关山带来的五千人马,被安插在了王师营屯的核心深处安扎——包裹在王师的重重包围之中,临近的两支部曲,就是姚古与种师中这两员大将的亲勋西军。如此安排,也就不怕关山在这时面闹出什么乱子了。
关山带来的重要战俘完颜希尹被交接给了许翰。许翰马上派人将完颜希尹安置到了太原知府衙门里,由他自己亲自看着,唯恐再出什么乱子。只等朝廷派来使者,将完颜希尹正式送回金国才算完事。
然后,许翰以好客为名,邀请关山进入太原城中做客,将他安排在了馆驿歇息,与他的人马隔绝开来。
关山一直表现得很平静,并未有任何过激或是异常的表现,许翰紧张的心情这才略微放松。但是,关山的从容与大气,加上不怒而威与大义凛然的气概,倒是让许翰没来由的有点浑身不自在。
“一个山贼,却在我等朝堂大员面前如此的趾高气扬,可恨!”许翰打从心底里对关山没有好感。但这些他都只能暂且按撩,因为七星寨好像不如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就范。关山虽是来了,但他明显还留了一手。现在的七星寨里至少还有一两万人马在观望。闹得不好,这伙人要是和西山联合了起来,将是更大的祸害!
许翰开始对关山恨得牙痒痒,做梦都想着如何弄死这个领袖河东绿林的响马头子,并完全吞并七星寨、一举瓦解青云堡。
次日清晨,青云堂的灵堂之中。
楚天涯跪在王禀的灵前不急不徐的烧着纸,一边听着从太原回来的探子,回报消息。
“这么说,关寨主已经到了太原,被指派前往接待的当中,果然有王荀。”楚天涯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看来许翰也是黔驴技穷了。不得已开始为王禀发丧,并被迫启用了王荀。”
“王荀的性子我了解。他若是不亲手宰了许翰,做鬼都不安心。”同在一旁烧纸的马扩说道,“现在他这样委曲求全的听由许翰差谴,肯定是别有图谋。”
“许翰也不傻,他不会信任王荀的。要不是为了稳住关寨主,他哪里会冒险再次启用王荀。”楚天涯说道,“既然是冒了险,他就肯定有所防备。只有王荀稍有异动,很有可能就有性命危险。”
“有可能。”马扩点头,“能被官家派出来办事的,就没有一个善茬。虽然许翰此前还有些清正刚直之名,但迫于官家与朝廷的压力,他也会六亲不认心狠手辣。王荀是王禀的儿子、抗金的功臣,也是最初与我们一同起事的重要人物,咱们必须想办法救他才行。”
楚天涯点了点头,说道:“我猜测王荀现在的想法,大概是忍辱负重等待时机,想要对许翰下手。但他势单力薄难以成事,所以只好将就计的等着联合关山,再有所行动。但是许翰一定会将他们两个盯得死死的。只要他们有所异动,必定遭致杀身之祸!”
马扩担忧的皱起了眉头,“王荀兄弟性情刚烈,有时还会有点急躁。我担心他会出事。”
“暂时应该不会有事。”楚天涯说道,“一来许翰还要用他安抚胜捷军,二来,也怕惊动了关山与七星寨。这一次关山只带了少数人马前去归附,剩下的那些人马会是许翰的一块心头大病。他是轻易不敢动王荀与关山的。否则,定会逼得胜捷军与太原军巡的大哗变,七星寨会与之彻底决裂并与我达成同盟,合力与之对抗。”
“这么说,现在是陷入了一个僵局了?”马扩说道,“我们举哀,许翰也发丧;王荀与关山在太原,我们投鼠忌器,许翰也不敢轻举妄动。接下来,如何是好?”
楚天涯一页一页的扔了几片黄纸到火盆里,沉思了片刻,说道:“等!”
“等什么?”
“等,有人率先破局。”楚天涯说道,“现在就像是几团火被一层纸给包住了,暴风雨来临的前夕,总是出奇的宁静与压抑。会有人忍不住最先跳出来打破这个僵局的。但是最先出手的这个人,必将付出很大的代价。我们青云堡一定要沉住气。这一次,后发制人!”
马扩点了点头轻轻的吁了一口气,也往火盆里扔了几页纸,“听你的。”
接下来的几天里,果然如楚天涯所说,平静得异常。
西山与太原,两头都在给王禀举哀发丧。每天都有人前去西山投奔,实力不断壮大;王师这边有了王荀的露面与种师中的竭力安抚,逃兵现象总算有所缓解。关山走马上任太原兵马钤辖后,却没有接到什么实际的工作,每天就是在应付许翰与官员将军们的宴请与祝贺。王荀被推出来应付了一下关山与军队后,就每天只能留在王禀的灵堂左右,被盯得死死的,形同软禁。
许翰每天都在打听、催促七星寨的人马尽快下山前来归顺,却没有什么效果。关山找来各种理由解释,让许翰不厌其烦,却又不好发作。
与此同时,官家与朝廷习惯性的小心眼与瞎指挥的毛病又发作了。他们派来使者接手完颜希尹护送前往金国时,可没忘了大力催促许翰尽快解决河东诸事之后班师回朝。
十几万大军一直滞留在太原,官家如坐针毡寝食难安!
许翰没有时间了。他不想、也不能再跟关山继续兜圈子耗下去。于是,他对关山下了最后的通牒——五日之内,七星寨人马务必尽数前来归附!
“如此仓促,恐怕难以做到。”关山如此回答。
“如若不能,本官也爱莫能助了。”许翰的态度十分强硬。
“如若不能,又当如何?”眼看许翰来者不善,关山心中其实早有准备,也就不怕跟他撕破了脸皮的直来直去。
“关钤辖不必对本官如此冷眼相看,这是朝廷给出的最后期限,本官也是奉命行事。”许翰公事公办的冷冷道,“如果逾期未至,则视为抗旨不遵。结果如何,还用本官来说吗?”
关山沉默了。
“关钤辖,在这样的大是大非面前,还是信念坚定一点的好,不要幻想一脚踏两船。”许翰又和颜悦色的来劝,“官家与朝廷是有足够的诚意来招安你们的。可是你们却一直逡巡不前犹豫不决,岂非是有负圣恩?关钤辖,你再好好的想一想吧!若是想通了,就去好生劝一劝你山寨里的那些兄弟们。”
“关某,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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