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更新时间:2012-06-08
清晨,雾气森森,太原沉浸在一片悠然之中,仿佛还在沉睡尚未苏醒。
有宋一代城市化比率可说是冠绝整个封建历史,经济发展可是进行得相当不错的,百姓富裕安宁。太原地处边疆,人们的生活节奏不算快。用现在的话来说,大宋就是一个挺“小资”的时代。
楚天涯再一次被拉上大街游行的时候,大街上都还没有多少人。偶有一些货郎与商旅络绎穿行,大部份的百姓才刚刚打开家门,灶炕里的烟火都尚未升腾起来。
可是小艾已经站在广陵郡王府外的大街边,等了有半个多时辰了。看到人马出来,她上前就跪,央求给楚天涯送上早饭。
大清早的刘延庆兴许还在哪个热被窝里抱着美娇|娘呼呼大睡,并没有亲自来带队,只是派了个偏将来领头。相比之下,军士可就比刘延庆好说话多了——小艾一边磕头,一边悄悄的捎上了两锭白货,便十分顺利的爬上了囚车。
“楚官人,待奴家先给你洗把脸,梳一梳头。”小艾很细心,还用棉被包裹着几个瓦瓮用来保温,里面分别装着热水饭菜与温酒。
“有劳你了。”楚天涯感激的微笑。
旁边的军士就讪笑,“都要砍头了,不如到时将头胪领回去再洗!”
小艾并不搭理他们,用一条热毛巾沾了热水来给楚天涯抹脸,幽幽的道:“就算是要砍头,楚官人生前磊落,走也须得走得体面。几位官大哥,奴家肯求明日上刑场之时,让奴家为楚官人换身干净的衣物,好好的梳洗一番如何?”
众军士笑而不语,那情形再明显不过——想要通融,就掏钱呗!
“别理他们。”楚天涯道,“我饿了,拿吃的给我吧!”
“嗯!”小艾其实也是有意顾左右而言他,分散这些军士们的注意力。当下她机警的四下看了一看,从瓦瓮里取出饭菜酒水来喂给楚天涯吃的时候,顺手将一枚钥匙扎进了披风的系带里。
楚天涯顿时目露惊喜之色,大口的吞下饭菜,喜滋滋的点头,“好吃、好吃!”
“楚官人定是饿坏了。”小艾一边打着边腔,一边小心翼翼的在他耳边低语道,“白先生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楚官人且记住,这是牢门的钥匙。郡王府大火起时,便是脱身之机。”
“好,再来只鸡腿!小艾你这鸡腿哪儿买的,真好吃啊!”楚天涯一边点头一边道。
“那楚官人再多吃些!”
不远处的一间客栈的二楼上,有间窗户拉开了半扇,里面透出一对眼睛,静静的看着楼下街道中,走过的兵马与楚天涯的囚车。
“白先生,我们何时动手?看到我这兄弟这般模样,我便心如火烧,一刻便也按撩不住!”孟德捶着拳头,急恼的咬牙低声道。
“孟寨主勿急,一切尽在掌握。”白诩放下了窗帘,将手中的折扇慢慢打开在胸前悠然扇着,坐在了一张大椅上说道,“牢门的钥匙我都是手到擒来,因此要救楚兄其实并不难。但这是一盘大棋,下到现在两方势均力敌正是胜负分野之时,因此容不得半点恍惚与差错,更是急躁不得。”
孟德浓眉紧锁,按撩住性子在白诩身边坐了下来,说道:“孟某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自然一切都听白先生吩咐。只是我不知道白先生所说的‘一盘大棋’是何所指?”
“呵呵!”白诩摇着扇子笑了,“此局以太原为棋盘,宋金两国就好比是黑白双子在棋盘上博弈。你我所代表的西山群雄与太行诸山义军,以及童贯、王禀、马扩、耶律余睹等辈,皆是这棋盘上的棋子。令人有点啼笑皆非的是,原本智珠在握执掌胜负之人,如今却落为了阶下之囚——这真是有点出乎白某的意料之外啊!”
“先生便是在嘲讽我兄弟?”孟德不由得将眼睛瞪了起来。
“不,并非此意。”白诩微笑的摆了摆扇子,“小生与楚兄也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小生非但没有嘲讽楚兄的意思,反而是对他极为仰慕。试想,关乎两国之命运,牵涉这众多的风云人物,楚兄却以一介凡俗之身游刃于其间,袖里乾坤纵横捭阖,凭大智大勇将当前一切局势掌握于手中!此番布局之宏大、计策之精妙,环环相扣步步杀机,偏又水到渠成自圆其说,到最后便是好一出逆天改命!这,足以令先秦的纵横大家苏秦、张仪等辈都为之惊叹。至于楚兄被捕,只是因为小人出卖防不胜防,这种意外在所难免。”
“好了,白先生是个读书人,孟某是个粗人,你说的这许多我大半听不明白。”孟德有点心焦难耐,急道,“先生便请指教,究竟如何解救我兄弟?若需要人马,孟某也好即刻回往西山,提前做出准备!”
“最不需要的,就是人马。”白诩脸色一正,说道,“此局大棋,西山、太行与胜捷军包括太原官府,便是同色的棋子。我们唯一的敌人也是共同的敌人,便是金国。因此,我们不能自家内斗,也不能在大战之前撕破脸皮结下仇怨。”
“那如何救我兄弟?难道等着童贯突然换了颗良心,来放了他不成!?”孟德急了。
“那,如果是童贯死了呢?”白诩突然道。
孟德一怔,“好端端的,他如何会死?”
白诩呵呵的笑,“楚兄这局棋的精妙之处,就在于一箭多雕。所有的胜负揭晓,只在这两日之间。因此我们必须沉住气——只要童贯一死,胜捷军便群龙无首。童贯以下两员大将,一是王禀二是刘延庆。相比之下,刘延庆的职权更盛,但王禀在军士当中的威望更高,他又是楚兄的师父,并且是与我志同道合的抗金将领。因此孟寨主要做的——就是控制住刘延庆,好让王禀顺利接掌兵权!”
“这好办!”孟德嚯然站起身来,“那厮贪财好色,整日里留连于花街柳巷。这几日我派出兄弟盯梢,对他的行藏了如指掌,知他新养了一户外宅小妾,每日在那里留宿。此行我身边带了七八个兄弟,全都是飞檐走壁身手不凡的高手。要捉拿一个刘延庆易如反掌!——要不我现在就去将他擒来?”
“不忙。”白诩神秘的微微一笑,慢悠悠的摇着扇子,说道,“须得等到太行山麓大火弥漫,孟寨主再伺机动手!”
“太行山起火?”孟德迷茫的眨了眨眼睛,“这关咱们什么事了?”
“呵呵!”白诩笑了,“目下天机不可泄露。总之,这是楚兄早就布下的一局绝妙大棋,下到尾声之时他却突然走开了。偏却识得此盘残局之厉害所在的人并不多,便只好由白某继续替他将此残局下完。目下这盘残局,是步步精妙环环相扣,一步也不能错。否则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和白先生这样的读书人打交道,当真窝火!”孟德又好气又好笑,“我都恨得把先生的脑袋扒开,看看你这脑子里究竟在盘算一些什么!”
“哈哈!”白诩大笑,“孟寨主稍安勿躁,不如安坐。且看白某如何接手楚兄,下完这一盘他早已布局完美的绝妙好棋!”
“哎,我就是怕我那兄弟受苦!”孟德满面忧心的道,“他方才受了重伤从西山回来,目下又陷入了牢狱,眼看还要被砍头!我二人结义为兄弟,不求同生但求见死!——子渊若死,孟德绝不独活!”
“孟寨主真是好义气啊!”白诩正色对孟德抱了抱拳,“白某以性命担保,你那兄弟平安无事,如何?”
“好!——孟德信得过先生!”
太行山麓,旌旗招展,号角翻吹。
耶律余睹挽了弓骑上马,对身边的童贯道:“太师若是无意相陪,便请留下吧!某今日便独自去深山,定要猎到一头猛虎回来!否则,誓不罢休!”
童贯满心苦笑,昨日跟他在深山老林里转悠了一通,又累又苦。猛虎的影子也没没瞅到。没成想这厮仍不死心,今日又要前往。
但听到他说“誓不罢休”这四字童贯亦是无奈,不好抚了他颜面,只好道:“小王必当相陪!”
“王爷好胆气,那便走吧!”耶律余睹笑道,“昨日虽然未尝发现猛虎影踪,但以我多年的经验断定,此山山中必有猛兽。说不得,今日便要将他猎杀了,取其好肉来下酒。若能了却这棕心愿,某也好安心坐下来,与王爷商讨国事啊!”
童贯总算是听到一句好听点的话,便强提起精神上了马,笑眯眯的道,“贵使,请!”
“王爷请!”耶律余睹并不客气,一抽鞭子便开马蹄先跑了出去。心中却道:只因楚天涯不在我又不熟悉路径,因此昨天仓皇之间才没有下手杀你,只是在寻找脱身退路。楚天涯迟迟未归,多半是出了事情;此间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危险——那么今日,却是饶你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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