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响在耳畔中的鞭炮声越来越密集了,看看日历,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九。
今年的腊月是小进,二十九的夜便是除夕。
此刻,萧涅和沈小猛正坐在出租车上,此行目的地便是萧涅真正的家。
“小萌,想好一会到家该怎么介绍自己了么?”坐在副驾驶上的萧涅扭头说道。
隔着车内的防护栏,萧涅看不太清楚沈小猛脸上的表情,只听对方嗔道:“明明是你邀请我去你家过年,你竟然问我怎么介绍自己?”
萧涅很不好意思的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本来是鄙人的座右铭,可这山前马上就到了,丝毫没有柳暗花明的迹象啊。”
这时,的哥插话了:“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过年吧?”
萧涅还未反驳,只听的哥接着说道:“其实这事儿根本就不用解释,到时候二老一看就明白了,想当年我领着我媳妇回家的时候,什么话都没说,爸妈一看我跟媳妇的神态,脸上立马乐开了花儿……”
“二老一看就明白了?他们要是真明白了,非把我剁了包饺子不行啊!”萧涅叹道。
“怎么?家里不同意?”的哥好心道。
“不是……”萧涅摇头,然后凑近的哥的耳朵小声说:“师傅,不瞒您说,后座那位,过完年才满15岁,正上初三……”
的哥闻言一愣,幽幽的来了一句:“如果我是你爹,也得把你剁了,不过不会包饺子,包饺子还浪费面粉,直接扔下水道冲走——祖国未来的花朵都不放过,唉,世风日下啊!”
萧涅咧咧嘴,脸上一副比窦娥还冤的表情,却又没法跟的哥说明白。只得暗暗叹了一口气吃了这个哑巴亏,心中苦苦思索着一会应对父母时说辞。
首先,萧涅不打算跟父母说谎,但是如此突然的带着一个妙龄少女回家吃年夜饭,不介绍又说不过去;介绍吧,又无从开口,总不能和生活平静祥和的父母详细的介绍一遍觉醒者世界里疯狂刺激的事情,然后隆重推出沈小猛这个“神卫王庭卫校毕业的佼佼者”吧?
就在萧涅挠头苦思的时候,沈小猛忽然来了一句:“萧不着调,我知道怎么说了。”听她的口气,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萧涅大喜,好不容易看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希望,也不去多想,只是说了一句:“全靠你了!”然后又和的哥天南地北的侃了起来。
只是这时候的哥便少了些热情,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显然对于萧涅这个辣手摧花的家伙很是鄙视。也因为这种鄙视,所以下车的时候萧涅便比平时多掏了五块钱。这五块钱怎么来的——干了多年出租车的司机神秘的一笑——“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管怎么说,二人总算平安到达了目的地——市中心一环水系“民心河”畔某个普通的居民小区。
沈小猛忽然说道,“就冲这地理位置绝佳的房子,你竟然还没有女朋友?”
“你怎么对我有没有女朋友这件事这么操心?”萧涅顿了一顿继续道:“比我妈还操心。”
“唉。”沈小猛沉沉的叹了一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这时,一个礼花弹升空炸响,灿烂的七色光辉下,沈小猛却是一脸的愁容。
萧涅决定不再理会行为举止有些不太正常的沈小猛,带头往自家所在的单元走去。
摁门铃,对话,开单元门,萧涅处理了右手手背上贴的创可贴——简单化的处理是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可是寸长的伤口也仅是被创可贴将将盖住,不过还好,沈小猛的外科小手术水平不错,自己的恢复速度也上佳,现在伤口已经不再渗血,应该不会引起太大注意。
二人上到四楼,再摁中门门铃——开门的是萧涅的妈妈。
六目相视,四目尴尬。
沈小猛明亮的大眼睛忽而一闪说道:“伯母您好,我叫沈小猛,是个孤儿。”
萧涅愣了,萧涅妈妈也愣了。
不过,萧涅的妈妈却很快反应了过来,她喜道:“噢——这就是新闻里说的那个‘给孤儿一个温暖的家,让他们的除夕夜不再孤独’的活动吧——看不出来,我家大懒还蛮有爱心的嘛——赶紧进屋来,外面冷。”说到这里,已是一脸的慈祥。
已经进了客厅,萧涅仍然是一头雾水,他实在无法揣测母亲的想象力发达到了怎样的程度——她怎么就可能在瞬间将“是个孤儿”和“让他们的除夕夜不再孤独”联系到一起——这天下最难懂的生物果然是女人,无论她是在青春期还是在更年期。
但是,萧涅必须得和母亲说的再明白一些,以免将来引起更深的误会而带来什么麻烦,于是他开口道:“小猛原来的监护人和我有些交情,只是最近有点事儿,所以托我代为照顾一段时间。”
这时候,萧妈妈正带着沈小猛参观她的家。二人拉着手,亲密的交谈着,如同一对感情亲密的母女,对于萧涅的解释,萧母也仅仅是点了一下头便没再说些什么。
萧涅无奈的摊摊双手,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父亲便系着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只是冲萧涅点了个头,便给萧妈妈打了个眼色,然后二人一起进了厨房。时不时的,有低声交谈的声音传出来。只是外面的鞭炮声太响了,萧涅也听不太清楚父母在说些什么。
沈小猛凑到萧涅的身边小声说道:“萧不着调,你不是说你的妈妈是个大嗓门悍妇吗?我看挺慈祥的啊;还有还有,你爸爸长得好像越狱里面的‘t-bag’,他不会很凶吧?”
“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快!”萧涅哑着嗓子嚎了一声,把沈小猛吓了一跳。
“臭小子,大过年的鬼嚎什么?”萧母响亮的嗓音从厨房里传来。
“现在总算正常了一些。”萧涅小声来了一句。
“萧不着调,带着我继续参观你家吧。”沈小猛拉着萧涅的袖子说道。
“没什么好参观的,我在这坐着就给你说明白了。”萧涅抬手一指道:“这是客厅,那边是我父母的房间,挨着的是我和我弟的房间,再北边挨着的是客房,和客房斜对的是餐厅,那个短廊尽头是洗手池,洗手池北面是卫生间,南边拐个弯是厨房——没了。”
“你怎么对自己的家一点爱都没有?”沈小猛嗔怪道。
“谁说的,我只是把爱深埋在心底。”
萧母这时候走了出来,端上来一盘瓜子糖果,笑着说道:“来,吃糖嗑瓜子儿。”又扭头对萧涅吩咐道:“大懒,去洗点水果。”
“大懒?”
“呵呵。”萧母笑笑,“大懒是他的小名,老二的小名叫二混——当兵去了——大懒小的时候啊……”
萧涅毫不怀疑随着谈话的进行,自己的老底要被揭个精光,急忙打断道:“妈,还是您去洗水果吧……我来陪小猛就好——现在农药残留是那么严重,我又洗不干净,万一吃了我洗的苹果,大过年的拉肚子就不太好了,您说是吧?还有,你儿子的右手不小心碰了一下,不能沾水的。”
“你呀——是不是为了偷懒故意往手上贴了块胶布糊弄你老娘?”萧母说着,伸出手指戳了萧涅额头一下,然后转身又进了厨房。
“哪有你这样揣摩儿子用心的——心里就不能阳光一点?”
“你果然很懒。”沈小猛嗑着瓜子说道。
萧涅揉着额头呲牙咧嘴道:“谁说我很懒,虽然说我爷爷给我起得小名叫大懒,但是我很勤快的。”
“你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
“嗯。”萧涅似是在回忆些什么,一边想一边说道:“我七岁觉醒,八岁入卫校学习。当时为了掩人耳目,天权老头便做了一个人偶放在爷爷奶奶身边做我的替代品;这法术的精髓就在于催眠,人们在幻术迷惑之下,便会相信那人偶便是我本人——然而木偶终究是没有灵魂的东西,它只有对人们的期望以被动的投影,对人们施加的情感和指令做被动的反应。所以,那时候的‘我’在家人的眼里,恐怕是又懒又木讷的吧……哎,你呢?当时王庭是怎么欺瞒你的家人的?”
沈小猛嗑瓜子的动作骤然而停,她想了好久,才下定决心说出来,于是小声说道:“我六岁那年,有一次父母驾车带我出去玩,结果遇到了车祸……”
萧涅没有插言,只是在一边静静的聆听。
“当时,父母为了保护我身受重伤……而我的神力也在那一刻觉醒,我亲眼看着他们的伤口因为我的抚摸而快速的愈合……但是,那时候的句芒神力完全不受我的控制,伤口愈合之后,那些血肉仍然在疯狂的再生着……你知道,细胞无限生长,就是癌变……所以,我进入王庭卫校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父母,他们也不需要掩饰些什么……”说到后来,沈小猛的话已经被窗外响起的爆竹声淹没了,只是她仍然在保持着那个音调讲述着自己的过往,似是在做无声的祈祷,在向高高在上的神明倾诉着什么。
萧涅听着,心情也沉重起来,他点了一根烟,默默的抽着——他无法想象,年纪小小的沈小猛竟然背负着如此沉重的过去——她说她是个孤儿,原来是真的!
这时萧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到客厅里的气氛有些诡异,看着萧涅愁容满面的表情,看着沈小猛沉痛的脸庞,跨步过来直接拧住了萧涅的耳朵,然后斥责的声音刺透了嘈杂的鞭炮声——“大懒,我说了多少遍,家里不让抽烟!你是不是把我话当耳旁风了?!”
沈小猛看着萧涅的滑稽模样,不禁一笑,便是这甜甜的一笑,将满屋的沉重一扫而光了。
而此时,萧父适时的出来说道:“大懒,进来端菜!”
萧涅急忙把烟掐了,像兔子一样窜进了厨房,看来,萧涅的家里和其他家庭里的慈母严父不同——他生长在慈父严母的环境之中。
很快,一大桌子菜肴便铺满了餐厅的饭桌。
沈小猛看着那一桌饭菜,情不自禁的抹了一下嘴巴。
纵然沈小猛曾不断的告诫自己,一定要给萧涅的父母留下一个淑女的印象,但是在这一桌色香味俱佳的菜肴的冲击之下,她的淑女防线瞬间崩溃,一溃千里。
对于沈小猛的失态,萧涅虽然尴尬,但也不可能出言说些什么——他的吃相之鲁莽,比沈小猛有过之而无不及。
萧父萧母则在一边不无宠溺的看着大快朵颐的二人,脸上尽是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席间,萧涅的弟弟从部队打来电话,给父母拜年,萧涅接过电话含糊不清的说了两句,便把电话交还给了母亲,然后继续和盘子里的可乐鸡做殊死搏斗。
等到除夕夜的饺子端上来的时候,萧涅的胃里,已经没有空间容下这年夜饭的压轴主食了;沈小猛的胃本来也满了,但是热腾腾的饺子散发出的诱人香味,又让她的肠胃容积,瞬间扩大了一倍……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坐在饭桌前,这恐怕便是现代社会的年节里最有人情味的一幕了——只是这幸福的氛围,却被萧涅突然响起的电话打破了。
“大过年的,除了吉祥话,其他的我一概不想听到。”萧涅对着电话那头的张墨玄说道。
那边很明显的楞了一会才说道:“可我还是不得不告诉你,你和楚蕾,被柳媚儿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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