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漫天的东风一卷,太行山的春天就吆吆喝喝地来了,呱呱地叫着的大雁划破蓝天的静寂,年年岁岁的悠扬永抹不平往昔的旧痕;筑新巢和找旧窝的燕子都一样地忙碌,永不驻足的行程全凭了风吹雨打的双翅。
赵起升叫屁三领了几个人去向阳饭店的楼顶上抬战鼓,几个人到了向阳饭店时,李小旦刚宰杀了一头猪。屁三往盛猪血的盆子里填了一瓢水,小旦拿着梃子往猪身上砰砰地打了两下,不满意地扫了屁三一眼,屁三颤颤着狗肚一般的瘦腰探过头去说:“小旦哥,上回就没吃成,这回的猪血该叫俺吃两块儿了吧?”(梃子:一根直而长的铁棍,杀猪时使用的一种工具)
小旦正拿梃子梃猪,头也不抬说:“谁吃也行,四分钱一斤。”屁三拿着手里的瓢在小旦眼前晃了晃:“四分?你——”小旦略仰了仰头:“你要不添那瓢水,猪血卖五分。”
屁三把手里的那个葫芦锯成的瓢往水缸里一扔,攥住拳头伸进嘴里咬了一下,又伸到小旦的脸前晃了晃:“那猪蹄儿一个个还不都是五爱啃了?五爱!屁股夹得恁紧,她舍得给你屙个毛票儿(毛票:一角二角五角的钱)?咋俺就不能吃块儿猪血?”
五爱平时隔三差五就到向阳饭店拿一些吃的东西,每次总说农场用,开始的时候拿些馒头、包子、生肉之类,开始的时候也总是现金结账,有时也忘了带钱,东西也照样拿走,时间不长也就给送来了。慢慢地,五爱就不送了,时间长了,小旦就不让拿。
那天,五爱生肉熟肉又要了一些,小旦给包好后,就往那个不少吃油却永不肥壮的柜台下一放,跷着二郎腿静等着五爱掏钱,五爱伸了几次手,小旦就把身子一扭,专看那石碾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五爱就一摇晃,歪着头冲着小旦哧哧地笑,红红的两腮像绽放开来的一片碧桃花:双眼眯眯地弯,应接不暇的深情厚意,就海一样翻过去忽涌涌的一大片。
百货店里的男售货员最经不起五爱暖意融融的一看。五爱买布时他的手总抖,索索着双手量完以后,偷偷地觑五爱一眼,正好给五爱的目光撞了个满怀。售货员手里的尺子上自带一把锋利的刀,他红着脸低下头又一个哆嗦之后,那把刀就又往另一边挪了一寸多,哧啦一撕,就抖抖索索地给包好了,接东西的时候五爱就故意不注意一般地摸一下对方的手指头,那边就抖抖地说:“这卷布,可能要留下块尺把长的布头儿。”
留下来的布头儿因成不了材料儿,按正常的价钱卖就很少有人要,当时的每卷布出厂时大都会给多出个一二尺来,商店又卖足了尺码,多出来的布头儿就都处理了,许多时候还不收布票。尽管是布头儿,却是打个补丁或做双鞋都离不了的正经东西。只要五爱点个头儿,这卷布的布头儿往往别人就买不成了。
当五爱又把一脸的灿烂送到李小旦脸前时,小旦往起一站就出去了,手一背站到门前专看过往的行人。
五爱哼了一声后,就一摇一摆地走了,时间不长,赵起升就来了,屁三吆喝着那匹红棕骡拉的小马车也来了,五爱在马车上晃悠悠地坐着,神神气气地斜着眼往向阳饭店里面看。
赵起升在饭店里转了一圈,咳嗽两声后就把小旦给咳嗽到了里面去,又歪着头冲着一脸骄傲的五爱摆了摆,五爱懒洋洋地跷腿下了车,在屁股上拍打了一阵,又优优雅雅地抻了抻衣服的前襟和后摆,从鼻孔里脆生生地哼了几声后,再在石碾街上看一圈,跺了两下脚,就摇摇摆摆地走了来。
小旦说:“都欠了三回了,总共九块七毛八,——看别的群众说。”赵起升返身去百货店拿了一个上面印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学生作业本给了小旦,说:“好多东西总要用,大队的事,你知道会计是会计,出纳是出纳。保管就单管买东西购杂货,——省着群众说。这好记性也不抵个赖笔头儿,都给记上吧,五爱给写上个字,以后日清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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