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瘦猴被这么一激,就要张口说出,这时谢茵茵突然大声道。“海无平你不知道天高地厚,再不闭嘴是会害了你的,两位老爷,我来说!”
“你说吧!”陆逸温和道,心道这个叫瘦猴的孩子大名倒是大气磅礴,名如其人,不过十二三岁年纪,却敢独自一人闯到府衙推官署去告状,见官不跪,反是先责问起自己敢不敢管,的确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
陆逸与李学善也因此打起了精神,什么人来头如此之大,两人都在心里一个个筛选着可能。
众人都走到了堂屋里,正中间摆着一张老旧的黑桌,抹得干净,李学善打发了一个捕快去请仵作,便和陆逸坐了下来,谢茵茵望着满屋的捕快还有两个大官,她似乎有了信心,止住眼泪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出来。
“昨日父亲回来的很晚,今日辰时中的时候,民女见父亲还未起床糊灯笼,便叫了声爹爹,没有应答,民女心里奇怪,推开门一看,父亲他……他已经……呜呜呜……”谢茵茵说到此处,又呜咽的哭了起来。
谢光远是在街边摆摊卖灯笼、风车、头绳、脸谱面具之类的小玩意的,房间内还可以看到大量的竹篾骨架和画好的彩纸,都是尚未糊好的灯笼,辰时是早上七点,辰时中就是八点,对于这一户人家来说,为了生计,是不会耽误这个大好时光的。
仵作的家离荀公巷并不远,这时也匆忙赶到了,老仵作撩开谢光远的上衣,粗略检查一番之后,道。“二位大人,死者应当是受人殴打,脏器破裂,失血致死!”他一边说着,一个学徒就拿着尸格放在随身携带的小箱子上,将师傅说的话仔仔细细的记录下来。
陆逸点了点头,这与他所看出的情况乃是一样。
“老先生说的极是,昨日回来,民女就见父亲气色极差,问他什么也不肯开口,没想到一觉醒来,父亲就不在了,要是我仔细一些早点送去医馆,也不会出事了……”谢茵茵哽咽道。
陆逸没有说话,心中暗道受这么重的伤,送医也救不活,不知道是哪个狠毒之人下的死手。
“令尊是否得罪了什么人?”李学善谨慎道,他虽然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听瘦猴说的煞有介事,心中便不希望是这个情况,宁安府关系盘根错节,族里有人出仕的大族很多,与这些人有关的案子没办好,说不定就会牵扯到前程。
毫无疑问,定是谢光远惹到了什么人了,这才遭人下了狠手,陆逸很是奇怪,一个卖灯笼的小户人家,怎么会与一个大人物结仇呢,有势有地位的人稍微动下手指头就能整得他没饭吃,有必要杀他吗?这不科学啊!
难不成是看中了谢茵茵,想玩强取豪夺?嗯,这也不无可能。
念及到此人可能来头不小,为了照顾谢茵茵的情绪,陆逸的语气也变得温和多了。“谢姑娘,你尽管把嫌疑人……呃……将你怀疑是凶手的人说给我听!”
谢茵茵不吭声了,陆逸知道她怕,便耐心等待。
“初三午后,有个自称是王家管家的人找到父亲,说是要订购九百九十九盏灯笼,作为王家灯会之用,他还带来了灯笼图案的样画,说是要照这个做,上元节之前要货,父亲听到之后又喜又忧……”
李学善与陆逸对视一眼,是王家!在谢茵茵将大半个时辰的叙述下,陆逸的脸色变得凝重。
谢光远喜的是大生意来临,忧的是这生意太大单了,这种灯笼可是三尺高的大灯笼,编制不易,骨架可以找同行帮忙编,或者直接购买,但是这九百九十九副图案,可都要他一笔一笔画出来啊,初三到十五短短十来天,哪里能完成这样一件庞大的工作。
灯笼画虽比不上那些书画大师,但也需要相当的功底,谢光远识得字会作画,灯笼又做的不错,在这个行当也有一些名气,若非得了痨病的亡妻这几年一直靠着人参续命,掏空家底不说还欠下了一大笔债,谢家的条件不至于如此窘迫。正是他水平不错,这才让王家亲自前来下订单。
九百九十九盏太多,谢光远原本应该是拒绝的,无奈利润实在太诱人了,一千盏灯笼居然开出五百两银子的高价,若是做出来,至少能赚三百两,谢光远再三思考,想到自己窘迫的家境,还是应承了下来。
谢光远决定找他拜师学艺时候,关系极好的师弟帮忙,师弟名董常在,三十余岁,年纪不大,混的却比他这个师兄好多了,开了一家灯笼店,销量极好,手下徒弟众多,若是得到这位师弟帮忙,完成九百九十九盏灯笼自然不在话下,正因为如此,谢光远才敢答应。
谢光远许诺一半的利润分给董常在,后者见利润丰厚,也爽快的答应了,马上召集徒弟一起帮谢光远制作灯笼,当然,做灯笼的本钱得由谢光远来出,谢光远当然没银子,于是咬牙借了利钱,也就是后世的高利贷。
仅仅用了短短四五天时间,九百九十九盏灯笼居然就制作完毕,谢光远按捺住兴奋的去找那名王管家的时候,王管家却满脸疑惑道我何时向你订了灯笼,你莫不是记错了吧!面对谢光远的哀求,王管家断然不去理会。
谢光远无疑是被耍了,灯笼卖不出去,背负了巨债的谢光远可以说是死路一条,王家的恶行,真是世人难容!
“昨日父亲定然是又找王家理论去了,叫王家的人下毒手给打了!”谢茵茵取出手绢擦着眼泪。
李学善暗道这没凭没据的事情难办,估计会成为一个没头没尾的死案。“令尊可是哪里惹到了王家?”
“民女不知,王家家大势大,不知怎么就盯上了父亲了!”谢茵茵摇头。
“可有人看到王家人打令尊?”李学善又问。
“父亲很晚才回来,是一个人。”谢茵茵还是摇头,父亲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她也是聪慧的人物,李学善这样问,意思是希望已经黯淡,便不想多说话了。
李学善本指望陆逸开口,见陆逸在沉思,只好叹气道。“没凭没据的去查一个父母官,实在有些不妥,本官会着手让人去查探此事,你安心料理令尊的后事吧!”
“你们果然是不敢管了!”海无平倔强的站在那里,冷冷道。
要是平时,李学善被人这样说肯定要火,可对面是个不懂事的小孩,他就没什么脾气了,和蔼道。“你叫无平是吧,好孩子,你想为你谢伯伯找出凶手的想法是好的,但我们做事必须讲个证据,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啊!”
海无平闻言一脸的便秘的表情,不住的摇头。
李学善转脸朝杨平生道,“可都记下了?”
“记了记了!”杨平生连忙点头。
李学善拍了拍还在发呆的陆逸的肩膀。“攻玉,咱们先回去吧!”他非常理解陆逸的心情,原本想破一个案子证明自己,没想到出师不利,遇到一个如此棘手的案子。
被李学善这么一拍,陆逸才将思绪收回,扫了一眼谢茵茵。“谢姑娘,令尊这一走,借的那笔利子钱怎么还?令尊还要安葬,你也要生活,花销不小!你可有打算?”
谢茵茵一惊,见陆逸眼睛直直的望着自己,没来由有些发慌,脑袋里浮现出四个大字——卖身葬父,立刻摆手拒绝道。“老爷……不行,民女还要为父亲守孝……”
陆逸心中大汗,连忙道。“谢姑娘想哪去了!我是觉得姑娘生存不容易,你父亲不是还有千盏灯笼吗?我寻思着能不能帮你卖掉,能挽回多少损失是多少!”
谢茵茵顿时大窘,明白自己是误会好人了:“谢谢陆老爷,民女想岔了,那些灯笼数量太多,父亲也没取回来,都搁置在师叔的灯笼店里保存着……”
陆逸笑了笑道。“这就好!明天就派人去取,瘦猴,你愿不愿意陪你茵茵姐去卖灯笼?”
“当然愿意!”海无平一擦鼻子,豪气十足道。
陆逸又笑了起来,临走时朝谢茵茵道。“谢姑娘,我待会会叫人送一些银子过来,买一口薄棺,香烛纸钱,再请几个街坊邻居,治几桌丧事流水席不成问题,嗯,我叫来的人会你帮忙的!”
出了门,李学善感慨道。“攻玉,你真是宅心仁厚!”
陆逸笑了笑,将一名衙役叫到跟前,吩咐道。“你去余家找徐闻达,叫他带着银子过来!具体怎样说不用我教你了吧!快去……”这种事情,古道热肠的徐大喇叭最为合适了。
李学善疑道。“攻玉,你是准备回府衙么?”
陆逸面无表情的摇头。
李学善还要问,陆逸却一把将他拉到一旁,附在耳边道。“李大人,人命关天,这件事情就这样不管了?”
李学善吃了一惊,小声道。“你要去王家查案?”
陆逸点了点头,事情涉及到王家,若有证据还好,直接抓人了,没证据只能暗访,秘密进行免得打草惊蛇,这里的捕快不知道有没有亲王派的,所以不能让他们知晓。
陆逸眼睛里绽放出危险的寒芒,冷声道。“不错,我看见这些灯笼,都染着血,若是置之不理!我夜里会睡不安生!让噩梦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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