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华道皱起眉道:“这么说来,林府多少还有人证,也有受伤之人可以作为物证,而你却是人证物证全无了?”
林靖点头道:“正是如此。”
许华道又道:“本官历来明察秋毫,不喜冤枉无辜,那本官且问你,林府小厮可的确是被你折断手臂?”
林靖不由警觉,并不正面回答许华道的问话:“小民已经声明过,小民是被迫还手。”
许华道却怒道:“大胆!本官问话,岂能容你顾左右而言他,再敢胡言乱语,莫怪本官棍棒伺候!本官只想知晓,那林府小厮是否被你折断了手臂?”
这时一旁的林之远兴冲冲地插口道:“大人,此人当街行凶,哪肯主动招认,只怕还是得要用刑,他才肯老实交代!”
许华道顿时伸手捏住惊堂木,喝道:“此言有理,来人,棍棒伺候!”
他话音刚落,手中惊堂木就要拍击下来,林靖却在这时及时开口:“大人,那小厮的确是被小民折断手臂!”
许华道眉眼一开:“如此说来,你是愿意认罪伏法了?”
林靖冷笑一声,道:“小民只说折断他人手臂是真,却未肯认罪。”
许华道耻笑一声道:“刁泼小民,莫不是还想跟本官推磨绕弯?你且听好了,本官便判你棍棒五十,牢役三月,再行赔付林府药费五十两!你可知否?若再狡辩,就别怪本官刑具伺候!”
他一声宣判,却不等林靖回答,就已经再次喝道:“来人,先教此人画押签字认下罪责,而后即刻执行杖责!”
他一声呼喊,那些个衙役这就要上前逮人,林靖却不慌不忙地道:“大人,此案既已判罚,小民无话可说,但请大人倒是给小民一个说法,小民状告林家父子、西铭知县草芥人命一案,又该如何审理?若是大人能给予小民一个公道说法,小民便签了这字,受了这刑,倒也还是心甘情愿,若是不能,即便大人打死小民,小民却也是不肯认罪的!”
林靖此言一出,那知事许华道却似毫无意外一般,先是沉吟片刻,而后便冷笑一声道:“本官且叫你心服口服便是!此事本官自然已经了解了事情始末,你既是要以民告官,可就得想清楚了,依大宋律,那便还得再罚你五十重板!若是你能挺过这百十余记板子,届时再来找本官替你断案也不迟。”
林靖疑问道:“小民是否可以认为,只要小民挺过了这一茬,大人即可暂将小民当成告状人,而不是先将小民以凶徒之名入罪?”
许华道皱起眉头,忽又笑起来:“无知小儿,看你年纪不大,想来还从未吃过府衙中的皮肉顿子,本官见你年幼,心中着实不忍,你可要想清楚了?”
林靖假作思索一番,才道:“小民心中有冤,定要先告状才会咽得下这口,还请大人给小民一个方便。”
许华道不疑有他,耻笑道:“也罢,原本应当将你即可收押,立行罪罚,但你既如此执着,本官便先准你告状,也未尝不可。”
林靖微微在嘴角张口一些弧度,道:“望大人金口一出,切勿出尔反尔。”
堂上其他人听了此话,纷纷忍不住笑出声来,那许三焕许押司一直候在堂侧,此时更是笑道:“狂妄至极,只怕你撑不过三十板便要一命呜呼。”
林之远恶狠狠地接口道:“自找苦吃,咎由自取。”
唯有林纪元没有开口说话,他毕竟多吃了数年长饭,比林之远许三焕之辈要敏锐许多,总觉得林靖不会像是那等这么简单就自己走进死路的人。
果然未出林纪元所料,林靖在堂中稍稍喘口气,突然伸手往自己怀中一掏,片刻后便掏出一枚拇指见方的物事,而后便又递到一名衙役手中,向那许华道说道:“大人且看这是何物。”
他递出去的,自然是他自打苏醒后便一直在身边存在的那枚军印,上面写着林靖如今的官身,虽只是个末流品轶的军校官衔,但好歹也是个官,官与民,那可是天与地之间的差别,要知道在大宋国里想要当官,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即便是官与吏,两者之间也依然有着一条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你……既有官身!为何先前不说!口中还自称小民?”许华道在看了那枚军印之后,立时变了脸色,但更多的却是愤怒。
林靖心中耻笑,面上却好整以暇道:“小民……林某历来记性不太好,这应该不是触犯了哪条律法?再则,林某尚未弱冠,年纪倒是的确挺小!”
许华道当即气急,不肯再跟林靖对话,这时他才想起,先前他急着想让林靖入罪,竟连林靖一直站立于堂中,并未跪伏在地,这一怪异的现象都完全给忽略了,只因他看到林纪元等人因为国公府后人的身份,可以有资格站在堂中答话,他便理所当然的以为林靖也是可以,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但那林纪元却早有所料地跳起脚来:“大人,此人虽为官身,但也只不过能免去以民告官的五十大板,却不能免去伤人断臂所判下的刑罚!大人理应速速下令执行才是!”
林纪元想的通透,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五十板子,一样不是一般人能挨得过的。
许华道却突然暴怒起来,反而朝林纪元怒斥道:“你当本官不想执行不成?你且睁大了眼睛看清楚!此人虽小小年纪,却不止是有着官身,而且还是个军职!”
“啊!此人未及弱冠,竟已有了军中官职!”林纪元等人当场愣住。
许华道仍旧尤为不解气地道:“除了报由西北路部署司、钤辖司依法决罪,谁又有资格审罚在职军校?就连晋阳府提点刑狱司也只能监管士卒,却不能审判将官!你是想等本官被部署司问了罪才肯罢休吗?”
林靖从衙役手中接回军印,仔细地放回怀中,脸上显出一丝阴冷的笑容:“戍兵颇有上军,若诸校获罪而州郡裁之,非便也——此乃官家所定之律……林某近日恰恰饱览了诸多大宋律,对这官民勾结、欺男霸女、草芥人命之类的罪行所需承担的刑罚也是略有涉猎,不知各位有无兴趣听听?”
此言一出,堂上立时变得鸦雀无声。趁着这时间,林靖走到王芷悦身边半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在她耳边温和的说道:“芷悦,到了替你父母讨还公道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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