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历史军事 > 1900翻云覆雨 > 第三百一十八章 枭雄

?    山东巡抚衙门里,徐世昌哭的天昏地暗,鼻涕眼泪直流,一个亲兵不停的给他递手巾把子

    袁世凯咬着一根吕宋雪茄烟,边抽边冷笑,过了半晌,他一摆手道:“你们都下去”

    亲兵个个眼睛喷着火,不晓得是因为激动还是过度的震惊,全身颤抖,拳头攥的嘎响,几个人嘴张了又闭,似乎想向袁世凯说什么,最后也只是一声长叹退了下去

    “慰亭啊,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军的一万两千冤魂啊是我害了你,也害了他们啊庄虎臣、杨士琦,你们这两个天杀的禽兽”徐世昌边骂边哭

    袁世凯走了过来,拍拍徐世昌的肩膀道:“好了,菊人,现在哭也没用,省点力气,要不,你先回去歇歇”

    徐世昌抹了一把眼泪,蹦了起来道:“慰亭,此仇不能不报啊这可是你十年的心血”

    袁世凯叹了口气,踱步到了公案上取了洋火,在墙上划着了,然后点着雪茄烟吸了一口道:“报仇?拿什么报仇?杀进甘肃还是杀进上海?杨士琦的舰队就在威海卫,山东现在有海无防,他想什么时候打咱们,他就能什么时候打,咱们连个还手的余地都没有人家不赶尽杀绝就算是看在李中堂的老面子上,放了咱们一马了”

    徐世昌如同火烧了屁股,跳着脚道:“杨士琦杀咱们一万多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怎么能容他?就算打不了,也要在报纸上揭露他的恶行,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袁世凯拍拍他的肩膀道:“菊人兄啊,你消停会儿,还揭露他?你可着咱济南府打听打听满中国的人,谁不知道他杨士琦是个什么货色?贪赃枉法、卖官鬻爵、聚赌包娼、贩卖大烟,可现在人家打着抗俄的大旗,就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谁能动地了他?你这段时间一直是在海上坐火轮船,你看看最近一段时间的报纸,都是说杨士琦抗俄报国,而咱们山东军和朝廷在背后捅刀子,你和我现在都臭不可闻了人家是岳武穆咱们是他娘的秦桧”

    “他会用报纸歌功颂德,咱们也可以用啊咱们找几个笔杆子厉害的,揭掉杨士琦的画皮,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乌龟王八蛋他抗俄?呸,他手里那支海军藏在威海卫,躲在英国人的裤裆里面,俄国舰队不就在安南附近嘛,他怎么不去和洋人决战啊?他抗俄那不就是哄鬼的吗?”

    袁世凯冷冷的一笑道:“这话说地透彻杨士琦现在要的就是政治上正确,抗俄大旗打起来,就占据了道义,管它是真抗俄还是假的,起码能振奋天下士子学人之心,有了这一条,你找一百个大才子也斗不过他梁启你是知道的?那是何等样的才学可是现在他在日本办报纸,弄的灰头土脸的,他那杆大笔何等厉害啊你还能找到过梁启的?”

    “哦,那是为什么?”徐世昌一愣,他是翰林出身对梁启地文笔了解地非常清楚,绝对是笔杆儿横扫五千军的厉害角色,居然还被人整的一鼻子灰?

    袁世凯把雪茄烟放下,拿起一个西洋杯子喝了口咖啡,然后又道:“孙文也在日本办了报纸,和梁启打擂台,你是知道的,孙文手下的几杆笔,也都还算是不错的,可是比起梁启来那是拍马也赶不上可就是这么几块料,就把这个大才子梁卓如弄的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为什么呢?因为孙文占了四个字:排满革命菊人啊,你可不要小看这四个字啊,那是一字万钧,现在日本留学生中间,排满革命如同金科玉律,就好像和尚们念阿弥托福,一个字都改不得,任你说的舌灿莲花,呵呵,人家的回答永远就是这四个字:排满革命

    现在海外的学子就认这四个字,人家才不听你说什么道理,就好像和尚念经,阿弥托福是个什么道理啊?可是你对和尚说,你念的不对,改改?会有用吗?现在地杨士琦举着抗俄的旗帜,就好比是和尚念的阿弥托福,和孙文的排满革命有异曲同工之妙,老百姓才不问这个抗俄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个俄国要如何的抗,抗了以后后果怎样,你现在说这些道理,国人听都懒得听,人家就认这抗俄二字,菊人兄啊,你说说,咱们现在到哪里和他们说理去?”

    徐世昌脸色灰暗如铁,似乎也冷静了下来,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道:“那咱们如何应对?既然报纸舆论对咱们如此不利,要不,咱们可学庄虎臣、杨士琦他们,咱们也宣战?反正朝廷也管不到咱们这里”

    袁世凯苦笑道:“菊人兄,要是能宣战,我头一个宣战,还能轮到庄虎臣、杨士琦了?可是咱们这里不比甘肃也不比上海啊庄虎臣在西北根基深厚,六镇十万大军姑且不论,前面还有小日本打前锋,给他顶着雷,就算俄国人在陆战中,灭了小日本,也是强弩之末了,姓庄的能坐收渔人之利,正好成就他的名声,如果小日本胜了,那就好办了,日本人地枪子、粮食都靠他庄某人供给,一旦掐死了供应,小日本就是死人,他是左右不吃亏杨士琦那就不用说了,上海那还能算是大清地地界吗?英国人、法国人、美国人,势力盘根错节,吓死俄国人也不敢把舰队开进吴淞码头,俄国人敢动了上海,估摸着洋鬼子就该组织联军修理它了,就像你刚才说的,杨士琦是躲在英国人地裤裆里,俄国舰队就算把他那支北洋给灭了,他也吃不了多大的亏,反正也是白捡的,可咱山东不行啊,山东有海无防,俄国舰队随时可以袭击咱们现在咱们就剩下一万多人了,俄国舰队真打来,还不够人家一顿炮火的,杨士琦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咱们可没这个条件啊”

    “那怎么办?”

    “菊人兄啊,现在不是考虑报仇雪恨的事情,现在要考虑的是庄虎臣和俄国人地仗打完之后的事情”

    徐世昌看着袁世凯的脸,浑身打了个寒战,瞪着眼睛道:“慰亭你是说天下要有大变了?”

    袁世凯又拿起个小刀,削着苹果,边吃边道:“姓庄的和俄国人开战,你当他真的是要保卫疆土?那都是扯淡哄孩子的玩意,骗的了天下人,骗不了我这是他在给自己捞政治资本,别说打赢了俄国人,就是打个平手只要不割地不赔款那对国人是个什么样的激励?老百姓还不疯的拥护他?这么大地好处,姓庄的花再多的银子,死再多的人那也合算啊我已经得到了线报,日本人许诺庄虎臣,只要打跑了俄国人,日本就支持他称帝,英国人是和他穿一条连裆裤到时候,内有百姓和民意的支持,外有日本、英国作为奥援,你说说姓庄的会干什么?”

    徐世昌从公案上摸了一根洋烟卷,也点着了吸了一口,缓缓的道:“如果到了那天,庄虎臣必然要起兵造反,娘的,他号令天下地檄文我都知道是什么了,那就是四个大字:排满革命和孙文唱同样地调子”

    “对喽,我的菊人兄啊,一个人干什么不要紧,有没有本事不要紧,要紧的是政治上正确你知道我一生最佩服的人是谁吗?”袁世凯边用小刀切着苹果边往嘴里送

    徐世昌楞了一下,沉思片刻道:“是李中堂吗?你袁慰亭和李中堂一样是个办事的人”

    袁世凯的大脑袋摇的拨浪鼓一般,笑道:“菊人兄,你错了,我佩服地也是一个中堂大人,不过此中堂非彼中堂也是荣禄荣中堂”

    “荣禄?”

    “对就是荣中堂咱大清的官员里聪明人无过荣禄的,连李中堂也颇有不及啊”袁世凯嘴里吃着苹果,含糊不清的道

    “噢?说说看”

    “庚子年的时候,荣中堂把粮道罗嘉杰地那份假照会送给老佛爷看,太后的毛病你是知道的,恋栈贪权,以荣禄的聪明,那怎么会不知道是假的?可他知道归真的,他就是不说,为什么?因为伪造照会的就是大阿哥的爹端郡王载漪,如果荣中堂不递交老佛爷或者是当面指出是伪造,那就把端王得罪的苦了,等到大阿哥登基的时候,就是他地死期,可荣禄又明白老佛爷向天下九州万国宣战地危险,就又了电报给盛宣怀,让他转告三大总督和我,他是反战的,这下洋人打胜了,也追究不到他头上,而且他还成了保护老佛爷地功臣了!你说,天下聪明人谁比得过荣禄?李中堂一辈子聪明,可落得个李二先生是汉奸的下场,而荣禄则是女儿嫁给了醇王爷,算是解开了戊戌年和皇上的仇怨,老佛爷对他是宠幸有加,仅以际遇而论,李中堂如何比得过荣中堂?人家荣中堂可从来是政治上没坐错屁股过”

    袁世凯一通长篇大论,让徐世昌大开眼界,原本以为满人里都是些昏聩懵懂的家伙,没想到还有荣禄这样的心机深沉到了让人无法琢磨的顶尖人才

    “那咱们该怎么办?如果姓庄的坐了江山,那还能容的下咱们吗?我是不打紧的,一介生,没准姓庄的还要拉拢我一下,做出一副有容人雅量的嘴脸,我担心的是你袁慰亭,他能容的下你吗?”徐世昌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姓庄的实力太强,凭我山东一地,断然不能抗衡,大清是没指望了,估摸也就是三天两晌午的事情,人如果短视,必然没有好下场,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现在再不做打算,等到姓庄的大兵压境,那就来不及了”袁世凯点头称是

    徐世昌一把将袁世凯手里的苹果抢了下来,急吼吼的道:“慰亭,既然你知道事情有多紧急,你怎么还能有心情吃东西?我都被你的话吓死了”

    “不吃东西管什么用?难道我要学那么愚夫愚妇撒泼打滚,寻死觅活?菊人兄,你刚才的话说的极是,姓庄的能容的下天下人,必然不能容我,可我袁世凯也不是吃干饭的,况且姓庄的如果当了皇帝,要杀的也不止我一个,张香帅能不怕?他可是老奸巨猾的一个人,庚子年,太后和皇上逃到了西边,就是张香帅要推举李中堂做伯里玺天德,就是大总统,你可是最清楚的,张香帅和李中堂一直都不对付啊张香帅哪里懂得什么美利坚、英吉利的政治制度?哎,不服不行,张香帅办洋务那是臭不可闻,可人家在政治上的嗅觉厉害啊鼻子比狗都灵,美利坚这个制度正好能约束大总统的权力,到时候军队一收归国家,李中堂想杀功臣,怕是连刀都找不着了那个时候,就看谁能煽动百姓了,这上面可是人家张香帅的特长了”

    “那现在的局面该如何应对?”徐世昌苦着脸道

    “给威海卫的舰队送点粮食、蔬菜,巴结一下杨士琦这个狗娘养的,再和德国人沟通一下,让德国领事寻一下庄虎臣的晦气,然后咱们联络一下张之洞,下面的戏该让张香帅来唱了,他也没资格躲在汉口看风景了哼,庄虎臣要是夺了天下,杀人的时候也跑不了他张之洞,哎,可惜刘坤一死了,要不然刘坤一、张之洞加上咱们,三家合力,也能和庄虎臣掰掰腕子,现在少了刘坤一,大势已去了”袁世凯冷冷的道

    “那这天下就真的要姓庄了吗?”徐世昌猛然觉得巡抚衙门比外面还要冷,现在血液都要结冰了

    袁世凯咬着牙,恶狠狠的道:“除非是甘军在东北大败,否则天下大势也就定了真是不甘心啊可咱也不能坐着等死,他庄虎臣不是想当皇帝吗?对不住了,咱们就给他玩个民主共和,想当皇上?做他的春秋大梦去不行的话,咱们拉着革命党一起干,只要姓庄的一起兵造反,咱们头一个把排满革命的大旗打起来相应他,到时候,他要是敢动咱们,就他娘是国贼了”

    徐世昌正在愣神,突然现袁世凯将削苹果的小刀狠狠的插进了自己的大腿里,他猛扑上去,拽住了袁世凯:“慰亭,你干什么啊”

    袁世凯颓然坐到了椅子上,鲜血顺着大腿往下淌,官服被洇湿了一大片,眼睛里也有泪花在闪动:“菊人兄啊,我心里疼啊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我比死了儿子还难受可我现在不能报仇,还得给他们陪着笑脸装三孙子,当着下面的人还得装得若无其事,我他妈过的是人的日子吗?”

    徐世昌抱住袁世凯的大腿,两人哭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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