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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象升是闲不住的,不可能一直呆在巡抚衙门里发呆,寻了个借口,也就出了塞外。美名其曰:检阅地方。
陪同卢象升来的,还有吴三桂,本来吴三桂是驻防的张家口的,但因为要开始对付右翼诸部了,所以,也调了过来,给卢象升打下手。吴三桂在这一片草原上,倒是有着不小的名声。
这些名声,都是打出来的,草原上的人,只认拳头,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
今日,算得上是吴三桂“带着”卢象升来体验“塞外风情”了。
这个时节,是草原上一年中最为肥美的季节,羊肥马壮,也是一年里最为残酷的一个时节,并不是所有地方都水草丰盛,也不是所有人都羊肥马壮,抢掠,是不可避免的。
皇协军本就因为有着特殊的地位,占着马市的便宜而和不少部落有着不小的摩擦,打打杀杀的也就难免,特别是右翼诸部,对这些投靠明朝的皇协军更是恨之入骨,奈何明朝势大,连兵强马壮的金也多次折在明朝手里,对明朝始终是采取着隐忍的态度,但明显的,约束力已经崩溃了。
皇协军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有明朝背后撑腰,又有贸易特权,日子过得比普通部落强得多,自然得维护自己的地位和特权,对于胆敢绕过他们特权的部落,是绝不会容忍的,倒是经常打杀一些小部落,当然,也兼职做掠夺的买卖,如今这年头,草原上早已杀得血流成河,掠夺更是家常便饭,这种无本的买卖十分的兴盛。
今日,实际是这两者因素都有,即是要打杀了这个不守规矩的部落,也是顺带的抢掠,更是要开始对大同这个地方的右翼诸部动手。
皇协军负责打仗,而明朝,则负责督战、压阵,外加分配物资,记录功绩,配发份额。
这次来督战的人,是吴三桂,吴三桂带的人马并不是很多,新军不过一千来人,而卢象升,则是来体验“风情”,视察地方的。皇协军倒是来了有三千多,除此之外,实际还有一批边军,是跟着来草原上打秋风的,如今草原上羊肥马壮,正是一年最为肥美的季节,错过了这个季节,今年过年就别想吃肉了,边军出现在塞外,如今,绝不是什么稀奇事,如今出塞,甚至不是什么人都能出的,不是“精锐”,人家还不让你跟来,你说你要出塞,你总得有匹马吧,有马,在边军系统里,绝对是“精锐”,如今出塞倒是一份美差,为了抢个名额,没少打破头皮,奈何始终名额有限。
三千多的皇协军上来就把这个部落给围了,这个部落,倒是没有逃跑,或许觉得这里是土默特部的地盘了,比较安全,皇协军或者明朝不会在这个地方惹事,所以,倒是没太大的警觉,因为明朝也好,皇协军也好,一般都不来这个地方打仗,一般都是在宣府那边打得厉害。但显然,事情没绝对。
这个部落被围之后,才有些惊慌,但也是在草原上生活的,反应倒是很快,很快就聚集起了人马着手防御了,虽然部族首领一再的希望何谈,甚至希望成为皇协军,但皇协军根本就不给机会,直接围住,敢靠近就射死,根本没得谈,因为谈不谈,那是明朝人说了算,能不能当皇协军,也是明朝人说了算,能当皇协军的部落,明朝人也就不会让他们围了,既然围了,那就不能白走一趟,铁定是要见血的,铁定是要带回去战利品的。
卢象升看着稍远处的这个部落,这个部落,是他“勾决”的,军情局的人负责对草原上的部落进行甄别和评判,有可能成为皇协军的,都记录在案,如果可以立刻成为皇协军,则立刻成为皇协军,如果不太方便,也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成为皇协军,但那些和明朝不对付的部落则被拧出来,上了黑名单,一旦有机会,就直接干掉,丝毫不留一分情面。
皇协军也是要靠人自己的血肉来供养的,必定有相当一部分的部落成为供养的血肉。
远处是皇协军围着这个部落在打仗,明朝则在远处围观,吴三桂端着千里镜不住的观察情况,他是这场战斗的监督者,也是指挥者,卢象升则用小刀大大咧咧削着番薯,削好之后,咬一口番薯,就一口新鲜的牛奶,吃得津津有味,仿佛这是人间美餐一般。
“长伯啊!这种吃法,到底是谁想出来的?本抚怎么觉得怎么分外的应景呢,番薯就牛奶,简直是神了,不仅顶饿,吃起来还不方便,都不用生火,这草原上,没有比这更简单的吃食了……”卢象升一边看远处的战斗,一边吃番薯就牛奶,一边感叹道。
“回大人,自从陛下下令推广番薯,田国丈就在边关内外种了不少番薯,种出来之后,也就有了这种吃法了,大人,确实如大人所言,顶饿,方便……”吴三桂连忙放下千里镜,细细的回答道。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原来是陛下早有准备,怪不得,怪不得了……”卢象升听完之后,又感叹几声,看着手里的番薯发呆。番薯就牛奶,简直就是草原上绝配,牛奶喝多了腻人,番薯吃多了糙人,这两者加起来,则刚刚好,又顶饿,又解决了牛奶,肉吃多了油腻的困扰,实在是一举多得,更妙的是这两样东西都不用生火就能吃,出门在外,很是方便。
卢象升看着远处战斗的场面,有着无限的遐想,这仗貌似是他在打,貌似是这些士卒,是那些皇协军在打,实际,是皇帝在打,早早的布局,早早的安排,一切都不过是水到渠成,事情几乎就没有一丝悬念一般。
番薯就牛奶,也就是说,日后塞外这么大的地盘,会是一块熟的不能再熟的土地,能种番薯的地方就能养人,日后这塞外只怕再不是那些草原部落能呆的地方了,大明的子民也必定能适应这些地方。
想到这里,卢象升更加的感慨,眼前这场大战,实际早已经分出了胜负了,皇帝已经把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在大局上早已胜过部落许多,剩下的,就是他们按照既定的路子走而已,几乎不可能出现意外,即便是出现一些意外,在这种大势之下,只怕也只会被碾成粉末。
“大人,这番薯就牛奶,不仅可以生吃,还可以煮着吃,还可以烤着吃,实乃是这草原上一顶一的好东西,有了他,可就节省了不知道多少军粮,听说田国丈已经准备把边关那些用来酿酒的番薯全部存了起来,准备做军粮呢……”吴三桂也颇为感慨的说道,这看似不起眼的番薯,到了草原上,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哦,还有这事?长伯是听谁说的?”卢象升问道。心中的感叹更甚了。
“回大人,是听张都督说的。”吴三桂连忙回答道。
“唔……,全奈陛下谋略啊!都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陛下是早早的就为我等准备好了军粮啊!这战未开,已经先赢三分了……”卢象升感叹道。
“是啊!就地取粮,可省了长途转运之苦了……大人,这番薯还能做成粉丝,可以放一年之久,即便我等要深入大漠,也不愁没粮食的,这粉丝炖肉,也是美味得很……”吴三桂继续介绍着军中的美味。吴三桂对于这个年轻的巡抚,还是很有好感的,一来都是皇帝的人,二来,这个年轻的巡抚没有平常文人的架子,十分的好说话。
“……”卢象升更是一阵无语,他先前还担心大同的局势,还担心这场万里大战会很麻烦,现在看来,只怕没有他想象的那般复杂,皇帝一两年前就在谋划这些事了,早早的做了准备,他之所以从一个文官知府间拔成这大同巡抚,貌似是皇帝在冒险,实则,只怕皇帝早已xiōng有成竹,必定有着极强的信心。
场面有些沉默起来。
这个话题说不下去了,卢象升开始专心的看战斗起来。
“……长伯,这些皇协军貌似没有出全力吧……”卢象升也看出来了,三千多人围着千把人的部落,实际他们要对付的,不过几百个有战斗力的人,到现在还没打下来,实在是磨磨蹭蹭得很。
“是的,大人,皇协军为了减少没必要的伤亡,都是先消磨了敌人的意志,再一鼓作气拿下的,大人可是要快点结束战斗?”吴三桂解释道,然后问道。
“不,长伯还是按照规矩来吧,本抚也只是想了解一下规矩,这皇协军作战,还有那些规矩,长伯都为本抚说说吧。”卢象升说道。
“是,大人,一般,咱们大明都只负责督战和压阵,一般不出手,一旦出手,就要必胜,这是陛下定下的规矩,我朝除了督战压阵,还负责记录各部皇协军的功绩,评判他们的功劳,再由有司对他们的功劳分配贸易配额……”吴三桂开始解释起来。
“原来如此,先前只是听闻,没有实际见到,如今见到了,确实闻名不如见面,这个办法,确实好……”卢象升点评道,他在皇帝那里的培训,时间极短,很多东西都只是点到而已,如今见到实际操作的过程,不得不佩服。
“大人,这确实好,这都是托陛下的福,陛下圣明!……”旁边的一位参将忽然出言说道,貌似很是jī动,这位参将就是边军出来打秋风队伍的“领队”,他们也属于明军,一般情况下,自然不用和皇协军一样上去拼命,但战利品,他们确实能分到不少的,新军虽然也要战利品,但新军军饷极高,对有些战利品不是那么看得上,比如牛羊牲口,人口,帐篷家什等等什么的,多半都是给了他们这些苦哈哈的边军,好事了他们这些边军。如今就指望着他过个肥年了,娶不上媳fù的概也有着落了,所以,一说到这规矩,这参将就忍不住念皇帝的好了。
看着jī动得厉害的边军参将,卢象升不知道该说啥好,除了感叹边军也有出塞的勇气,还能说什么,这边军都能被皇帝刺jī得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出塞,一般人根本做不到,卢象升觉得,这一战的胜算又多了几分,大明朝明面上的边军可是有七八十万,即便只有一二成的战力,也有十来万人,即便这十余万人马的战力不高,可看如今的情况,绝不会太差,打打秋风,扫扫边角还是没问题的,又有强悍的新军压阵,只怕打一定程度的硬战也没问题。
“张参将所言甚是,全奈陛下圣明,才有了今日这般局面……”卢象升又和这个jī动得厉害的参将聊了几句。
“……长伯说说,这战利品都是怎么分的?”卢象升又问道。
“回大人,一般是五五分,皇协军拿五成,我大明拿五成,我大明这边,有三成直接分掉,还有二成存起来,给负伤,战死的皇协军善后烧埋……”吴三桂又说道。
“嗯,这确实不错,有收获,也才有动力啊!”卢象升又点点头,这确实如当初在平台里听闻到的,以人的血肉养皇协军,虽然看上去貌似有些不仁,可却是十分有效的策略。
“……咳咳,大人,我大明拿的这三成里,一般的新军都只拿一些金银和有价值的东西,其他的像牛羊牲口什么的,都给边军了……”吴三桂想了想,还是把这潜规则告诉了卢象升,生怕卢象升不知道这个潜规则坏了他们和边军之间的合作,虽然吴三桂不怎么看得起边军,可边军胜在人多,这边墙可都是他们的地盘,和他们之间合作得愉快,他们走到哪里都受到欢迎,有什么事,也能得到尽力的帮助,和边军的合作也还算是愉快,自然不希望出现意外,所谓的强龙不压地头蛇。
“这个本抚知道,一切按照原来的规矩办就是……”卢象升道。
“多谢抚台大人赏赐,多谢抚台大人……”那参将生怕这个新来的巡抚不懂规矩,胡乱的改规矩,听到卢象升说一切照旧,忍不住立刻道谢。
“张参将,要谢的不是本抚,本抚不过是照陛下吩咐办差而已,要谢,也该谢陛下,若要谢陛下,自当奋勇杀敌,唯有此,才能报效陛下……”卢象升道。
“抚台大人教训得是,……陛下圣明,陛下圣明……”说完,参将jī动的向着京城方向行了个半跪礼,这份jī动和感jī,不是假的,远处的那个部落,眼见着就要被收拾了,战利品就要到手了,自然不会有半分掺假。
正说着,战场上出现了一些意外。
这个部落有千把人,不算是小部落,能打仗的人,也有数百,三千多的皇协军围着人家,也未必能围得住,皇协军倒是想慢慢消磨,免得折损过重,伤不起。
但,事情总不会朝着自己想象的那样发展。
这个部落貌似也对明朝压阵、皇协军上场的打法相当熟悉,也可能更是发现了卢象升这边的异样。突然就放弃了防御,全部人马急速的朝着卢象升冲来,可能是被卢象升的旗子吸引了。可能在这个部落看来,如果能抓住这个明朝的巡抚,大概就可以避免灭亡的结局,甚至可能立下大功。
“不好,大人,那些人发现大人了,可能是要来冲阵了,大人还是避一避……”吴三桂立刻就发现了情况不对,神情立刻紧张起来,让卢象升躲起来。乱军之中,万一卢象升出个好歹,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张参将,大人就劳烦你照顾,本官去拦截一下……”吴三桂身为指挥,立刻下达命令,他可不敢让卢象升冒险,准备亲自去拦截,一举灭了那些人,不给他们任何机会。
“不用了,本抚倒是想会会这些人,看看这些人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卢象升立刻否决了吴三桂的命令,卢象升来塞外“考察”,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岂会放过,否则,又何至于在这里放一个大大的辽东巡抚卢的大旗?这不是摆明了让别人来冲阵吗?
“这,大人,……大人的安危要紧……”吴三桂有些惊讶了。这位白皙,瘦弱的抚台想干什么?坐看人冲上来吗?
“无妨……”卢象升坚持道。见那群人越冲越近,卢象升不慌不忙的抄起斩马刀。
卢象升的这个举动,让在场的人有些目瞪口呆了,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斩马刀啊,这白皙而瘦弱的巡抚大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拿了起来,貌似不费吹灰之力……
卢象升挽了个剑花,看了看剑刃,貌似对这把斩马刀很是满意。
周围的部将们个个目瞪口呆,这不会是木头做的吧。怎么这巡抚大人玩起来,就这么轻巧呢?
这群人还在发呆,人冲过来的势头极快,已近接近这里了。
“走……,随本抚去会会这些人……”卢象升没过多的言辞,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些人,稍稍的提了提马,就向前奔去,逐渐加速……
反应快的人见不对劲,这巡抚大人怎么就自己去冲人的队伍了?傻眼了,立刻跟上,大呼大人回来,而卢象升,则似乎根本没听到,逐渐加速的向着人对冲过去。
说实话,最震惊的,莫过于张参将了,他这个边军的“领队”,实际不过是想来打打秋风,没料到,新任的巡抚大人居然会亲自去冲阵……,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大人,大人,咱们怎么办啊?”张参将后面的亲兵见巡抚冲上去了,见新军的吴大人也冲上去了,唯独他们打秋风的边军还在这里干耗,那个脸皮实在没地方搁,立刻提醒自家大人。
醒悟过来的张参将满脸通红,立刻高喊:“保护好巡抚大人……,兄弟们,跟我冲啊!”张参将立刻打马跟着冲了上去,又是急,又是羞,更是愧,这脸皮实在没地方放,万一巡抚有个好歹……,张参将都不敢想下去了。
两拨人马急速的对冲,卢象升冲在最前面,后面跟着一地急得肝疼的人。
两拨人马急速的碰撞在一起。
众人为之肝疼的所在,巡抚大人卢象升轻松的切过一个骑士,带起的是一蓬鲜血……,再过一个骑士,再次带起一蓬鲜血……
众人傻眼了……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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