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百二十四章大祸临头
除了自己打算借着这个机会以身为饵、试探出近江浅井氏对于盟约的忠诚度的想法之外,自己的那些顾虑,织田信长昨夜在东福寺里已经和明智光秀说的明明白白,此刻听到明智光秀旧话重提,他冷哼一声,说道:“那么,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既加快速度,在朝仓氏、浅井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就平安返回歧阜;又能不让人耻笑我是一听说有人可能要讨伐我,就从京都匆匆逃走的懦夫?”
织田信长的话可谓是一语道破了他们目前的尴尬处境——带着那大批的财物和火枪就不可避免的逃得慢了,就有可能被朝仓氏、浅井氏派人劫杀于半途之中;可是,逃的快了,朝仓氏、浅井氏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也就无法出兵追击拦截,织田氏丢弃财物、火枪仓皇逃窜的举动就不能被人所理解,命保住了,织田信长的名声和脸面却丢光了!面对如此两难的境地,就连聪慧过人的明智光秀也一时想不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看到明智光秀无言以对,织田信长嘴角立刻露出了讥讽的微笑,说道:“看来,你的那个脑袋也不是很管用嘛!所以啊,你就不要再费脑筋想那个问题了,当心想的太多,掉光了头发,真成了一个秃瓢!”
明智光秀之所以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说此事,完全是为着织田信长的安危而担心,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一片好心,换来的却是主公无情的嘲弄,让他倍感屈辱,却又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闷声不响地走在队伍之中。
织田氏君臣簇拥着十几辆大车慢慢腾腾地行进,一路无话,到了傍晚时分,织田信长又命人埋锅造饭,还命人支起了坐床,说是自己鞍马劳顿了一整天,有些疲倦了,想要休息,看样子是打算在这里宿营。
众人都对织田信长的命令颇为诧异——坐床是战国大名、领主甚至某些有权有势的武士必备的东西,不但平时要用,出阵之时也不可或缺。第二次川中岛会战期间,上杉谦信杀入甲军大营,武田信玄就正是坐在坐床上指挥作战,来不及躲避,只好挥舞着手中的军扇迎战,差点被上杉谦信所斩杀。这一次织田信长奉召进京,尽管浓姬命随行侍卫给他带上了战国大名出行时的全套装备,坐床和驾笼自然也不可缺少;但是,就连浓姬本人也知道,这只是给织田信长在京都与公卿大臣、诸国大名相会时做摆设而已,以织田信长的率性洒脱且好动活跃的天性,他才不会象其他战国大名那样安静地坐在坐床上,优雅地扇着扇子,跟来客寒暄叙话呢!
明智光秀心中越发担忧了起来:前番奉召进京,沿途可以投宿城镇,那些城镇都有近江浅井氏的家臣驻守,对盟友织田氏的主君到来,自然遵照礼节,给予了热情的招待。可是,短短几天时间,形势已然为之大变,眼下这种情势,很难说近江浅井氏会做出什么反应,当然不宜再投宿沿途城镇,以免羊入虎口,被人瓮中捉鳖。可是,沿途还有不少寺院可以投宿,总好过呆在这荒山野岭,一旦遭到偷袭,连个防守的屏障都没有……
但是,明智光秀明白,无论自己说什么,一贯我行我素、固执到了刚愎自用程度的主公都不会改变自己已经下达的命令,还要毫不客气地嘲弄他。为了不让自己再蒙受屈辱,他什么也没有说,反而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说:主公这么决定,其实也不无道理,近江的那些寺院都出于本愿寺一脉;自从主公夺取了桑名城,将本愿寺的势力逐出了伊势长岛之后,本愿寺就把主公恨到了骨子里,去他们那里投宿,一旦近江浅井氏有什么异动,他们一定会欣然接受,并且第一个跳出来袭杀主公。这样一来,去寺院投宿,反倒成了自投罗网……
就在大家刚刚搭起了帐篷,忙碌着埋锅造饭的时候,突然有一行三骑朝着他们这边疾奔而来,被委任负责警戒的家老柴田胜家大声喝问道:“来者是谁?”
来人中的一个回答道:“我乃小谷城备州守使者,有事要见信长公,烦请通报。”
柴田胜家疑惑地说道:“你是我家主公女婿备州守大人的人?为什么这个时候来见我家主公?”
那位使者还没有回答,柴田胜家一瞬间就全明白了——看来,明智光秀那个家伙说的没错,我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朝仓氏的监视之中,今日早晨离开京都,消息立刻被送到了小谷城,而小谷城的浅井氏家主浅井长政也立刻做出了决断——这个时候他派使者来,总不可能是赶来送行的吧?无疑是来退还誓书,尽到了武士礼仪之后,就要与织田氏兵戎相见了!
想到这里,柴田胜家愤怒地骂道:“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小人!”
听到使者自报家门,双手杵着武刀、坐在帐中的坐床之上的织田信长心中顿时腾起了一股无名之火:浅井氏父子二人真是一对无可救药的蠢货,果然做出了愚蠢的决断!
其实,出了京都,尤其是下午继续踏上归程之后,织田信长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似乎感觉到决定自己乃至整个日出之国命运的时刻马上就要到来了。为此,他不但按照自己原来的想法,选择在野地里宿营;并且极其罕见地命人支起了坐床,想要安安静静地迎接这一时刻的到来。可是,当这一刻终于来到的时候,他却还是情不自禁地为之大怒:我不惜牺牲养女阿雪一生的幸福,把只有七岁的她嫁到你们小谷城,为了就是让你们明白我织田信长的决心和诚意,你们却还是依附那个愚昧无知而又狂妄自大的朝仓义景,要与我织田信长为敌了!
照织田信长以前的脾气,他无疑会大声呵斥,甚至可能冲出营帐,二话不说,先对使者一顿拳打脚踢,就当是在痛殴不在眼前的那位愚蠢的亲家浅井久政和那样和他老爹一样愚蠢的女婿浅井长政。但是,他却紧闭双唇,强压着怒火,只因松平家康也在营帐之中,就坐在他对面的坐床上,他不能不在盟友冈崎松平氏家主面前注意分寸、保持风度。
松平家康却万分紧张,神情凝重地盯着织田信长,不知道眼前这位生性暴戾的“尾张哥哥”得知这一虽然在预料之中、却依然让人震惊的消息之后,会做出何等举动。
忽然,织田信长纵声大笑了起来,对松平家康说道:“备州女婿的人来的好快啊!要是他每件事情的决断和每一次出阵都这么迅速,或许比我这个岳父还要更早上洛呢……”
对于织田信长的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度和定力,松平家康心中大为叹服,随口应道:“那是自然,毕竟备州守大人占据地利之便嘛……”
这个时候,柴田胜家走了进来——尽管早已怒不可遏,但他却不能不遵武家规矩,将专程前来拜见主公的使者拒之门外,躬身对织田信长说道:“禀报主公,小谷城的浅井备州……”
织田信长笑道:“刚才我都听见了,既然是备州女婿派来的使者,就让他进来吧!”
柴田胜家不胜惊诧,先是怔了一怔,又继续说道:“他是……”
织田信长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了,权六,让他进来!”
柴田胜家从织田信长的话语之中,听出了不容违抗的意味,只得悻悻然地退了出去。
浅井氏的使者进来了,正是浅井氏家中反对与尾张织田氏结盟的家老小野木土佐。尽管是初春时节,他却满头大汗,一来今日午后,浅井氏父子接到朝仓氏在京都的密探的飞鸽传书,得知织田信长离开京都的消息之后,就命他赶来交还誓书,以全武士礼节,他马不停蹄地从小谷城赶了大半天的路,总算是赶上了织田信长一行人,当然累得够呛;二来要撕毁盟约,无疑会引起对方的震怒,若是旁人也就罢了,再怎么气愤也得遵守“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战国规矩,顶多把他赶走了事,至少没有性命之虞,可他这一次要面对的人是织田信长,从小就以不守规矩、不遵礼仪而著称,难说会不会将他当场斩杀以泄心头之忿,他怎能不感到紧张?
此外,还让小野木土佐感到万分惊诧的是,朝仓氏在京都的密探用飞鸽传回来的情报上说,织田信长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大祸即将临头,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京都,要逃回歧阜去;可是,他分明看见,织田氏的队伍之中,竟然还夹杂着十几辆大车,难道这个世间竟有如此要财不要命的人,身陷浅井氏的重围之中,还舍不得丢弃从诸国大名和明国那里得到了若干财物和数百铁炮吗?
更让小野木土佐惊诧的还在后面——织田信长见到他进来,非但没有象自己的那位家臣一样义愤填膺,反而热情有加,不但起身相迎,并且还没有等他行礼如仪,就抢先开口了,笑容可掬地问道:“是备州女婿的使者吗?小谷城的亲家公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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