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六十四章穷途末路
三好长庆在众多家臣、侍卫的护卫下,带着驻守本城的五千多人匆匆离开了久间城,朝着山城方向疾奔而去,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直到他感到饥肠辘辘,这才勒住了马,回头望去,身后只有不到一千人还跟随着自己,其余四千多人都不见了影踪。
这倒不是说那些兵士眼见着三好氏败亡在即,都脚底板抹油,溜之大吉了——几乎所有三好氏的兵士们都知道,大和名为三好氏的领地,却是三好长庆刚刚从昔日家主幕府管领细川信元那里夺来的,无论是当地大小领主、豪族,还是领民,都对悍然放逐幕府将军足利义辉、逼迫昔日家主细川信元隐退的三好长庆素无好感;更对三好氏大军从伊贺败退到大和,沿途抢劫领民的种种劣行秽迹多有耳闻。他们聚拢在一起,便是一支数千人的大军,除了那些大国强藩,没有人自讨苦吃。可是,一旦落单,只怕很快就要被那些大小领主、豪族乃至暴民山贼杀死——那些人平素受够了过往大军的欺侮,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劫落难者的复仇机会,至于是谁家的落难者,倒显得并不重要了……
之所以兵士一下子锐减了八成,究其根源,还是出在三好长庆的身上——作为曾经掌控天下、连幕府将军的废立都操在自己手中的一代枭雄,他绝对不会象那些普通的大名、武将那样拘泥于一时的成败,为了显示自己的武勇,赢得无谓的虚名,即便是清楚地知道一定会失败,也要硬着头皮应战。他既然已经决定要“转进”本阪城,在那里继续抗击明国鬼畜,就毫不犹豫地快马加鞭,全然不顾手下的兵士绝大多数人没有马,无法跟上自己“转进”的步伐。若不是腹内饥饿,或许他到现在还要继续“转进”……
跟三好长庆一样,那些家臣、侍卫和兵士们都只是在今日早晨吃过饭,狂奔了这一路,个个也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见到主公勒住了马,又想到久间城还有那些凶残的明国鬼畜早就被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家老村越十三郎就建议说道:“主公,我们先暂且休息一会儿吧……”
三好长庆问道:“这一带是什么地方?”
当年三好氏还是细川氏的家臣之时,逢年过节都要派人到摄津的丸山城或是京都,向家主细川信元道贺佳节、进贡礼物。无论是从纪伊到摄津,还是进京,这里都是必经之路。曾经不止一次担任使者的另一位家老崛尾孙八郎接腔说道:“不久就到大龟谷了。过了那里,就出了大和。如果连夜穿过大龟谷,再翻越桃山以北的鞍部,从小栗到观修寺、大津,估计早则明天,晚则后天便能到达本阪城。”
三好长庆不禁默然了——和家臣们一样,他也不止一次地经过这里。大约一年之前,他还曾率领四万大军从这里上洛。那时候的他,胸怀雄踞京都、掌控天下的梦想,手握四万大军,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世间似乎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前进的脚步。可是,短短的一年时间,他竟然落到了如此悲惨的境地,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带着不足一千人,狼狈地逃经这里,还自欺欺人地说什么“转进”,还扬言要在本阪城继续抵抗明国鬼畜……
或许是暴露出自己真实的想法,使得身边的家臣、侍卫和兵士们对自己这位主公失去了信心,动摇了忠诚;也或许是担心把自己的悲观情绪传染给大家,使得原本就已经动摇不定的军心越发难以收拾,三好长庆勉强压抑着内心的伤感,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眼下天色已近黄昏,大家也都饿了,我们不用这么着急地赶路,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清晨再上路好了。”
对于主公的提议,没有人表示异议——明国鬼畜这个时候或许还在攻打久间城;而且,他们那些火炮之类的厉害火器搬运不便,很难这么快就追上来,不必那么急急匆匆地“转进”。更要紧的是,刚才一路疾奔,还有一大半的兵士没有跟上来,要留在这里等一等那些人。否则的话,就凭眼下这千把号人,不要说是在本阪城继续抵抗明国鬼畜,本阪城那位家中只有三百武士和足轻的小城主本阪秀智都敢将他们拒之门外……
崛尾孙八郎说道:“主公,在下记得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座寺庙,我们可以去那里借宿一宿。”
三好长庆觉得崛尾孙八郎的建议真是不错,自己身为领有八国的强藩大名,当然不能露宿山林。但是,他还是多了一个心眼,让崛尾孙八郎先去——这么做,倒不是出于对供奉神佛的寺院的尊重;而是因为这里毕竟曾经是别人的领地,自己得来的时间还不长,还不知道化外方人对自己是否忠诚,会否勾结当地暴民乱党趁夜偷袭……
过不多时,崛尾孙八郎失望地回来了,禀报说道:“寺庙里的人说,那里是佛门清修之地,不能借宿给武家之人。”
“他们竟敢不肯借宿?!”三好长庆怒不可遏:什么狗屁佛门清修之地,自己南征北战几十年,不知道借宿过不少佛寺,别说是这个山野之中的小破庙,就连享誉天下的日莲宗名刹德昭寺,也不敢公然拒绝自己借宿。这些秃驴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想到这里,他狠狠地瞪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老崛尾孙八郎一眼,自己扬鞭打马,朝着那座寺庙奔去。几位家臣和一干侍卫面面相觑,觉得主公不该纡尊降贵,亲自去寺庙找那些秃驴算账;可是,看到三好长庆那张已经气得铁青的脸,谁也不敢出言劝阻,只得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一起来到拒绝他们借宿的那座寺庙。
正如三好长庆所想的那样,这里的确是一个山野小庙,大门只有一丈来宽,上面的红漆早已斑驳陆离,而且半边围墙已经倒塌了。
三好长庆越发愤怒了:象这样的小破庙,平素就算是请我来,我也不会答应;而且,他们应该因为能够接待我这样的贵人而感到万分荣幸,甚至还会因为曾经接待我这样的贵人住宿而名垂青史,受到无数后世之人的凭吊——就像楠木正成在凑川之战前夕,曾在京都西边的樱井驿与年仅十岁的儿子诀别,如今已经成为京都一大名胜,两百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大名、武士进京或路过京都之时,都要专程前往樱井驿拜祭凭吊,也不知道有多少文人墨客为之写诗作赋、歌而咏之。没想到,他们这些秃驴竟然如此不识抬举,拒绝借宿给我!我定要让他们知道我三好长庆的厉害!
越想越气愤,三好长庆也不顾佛门圣地的威严,径直带马直接冲进了山门。随从也都只好紧紧跟着他,硬着头皮骑马来到了庄严的大雄宝殿之上。
出乎意料的是,这里空无一人,并不象别的寺院那样香烟缭绕、梵钟低鸣;甚至连诵经念佛的僧人都没有,更不用说是有信徒在此上香礼佛,整个大雄宝殿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只有“嗒嗒”的马蹄声在空无一人的大雄宝殿上回荡,还有就是佛像之前那盏长明灯豆大的灯火在晚风中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墙壁上,宛如鬼魅魍魉一般。
看到这里竟是如此的荒凉冷清,三好长庆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点:这样的穷乡僻壤,那些秃驴也都是些山野村夫,或许不知道我三好长庆的赫赫威名。刚才也忘记问问崛尾孙八郎,可曾告诉那些秃驴要借宿之人乃是天下闻名的三好长庆……
这个时候,或许是听到有不少骑马之人冲进了佛寺,有一位年老僧人从殿内走了出来,面向众人双掌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低声说道:“这里是佛殿,请诸位施主自重。”
那位僧人的声音虽然很低,却有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显然是对他们竟然骑着马就进了庄严的大雄宝殿极为不满。
或许因为这里是庄严的佛殿,供奉有佛祖的塑像;也或许是考虑到那些和尚的确有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威名,三好长庆放弃了见着秃驴就砍杀的初衷,板着面孔,说道:“你是这座寺庙的主持吗?”
那位僧人应道:“是。”
“你给我好好听着——我乃纪伊三好长庆!你是明知而不让进,还是真的不知道?”
那位僧人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正是因为贫僧知道借宿之人是天下闻名的纪伊三好氏家主长庆公您,才拒绝了的。”
三好长庆原本以为,那位僧人就算是再孤陋寡闻,也总该听说过自己的大名。亮出自己的字号,他应该马上跪地请罪,承认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才对;没有想到那位僧人竟然正因为知道他是三好长庆,才拒绝了他的借宿要求,不禁为之大怒:“什么?你明知道我是三好长庆,竟然还敢拒绝?”
那位僧人低着头,说道:“正是。”
“为什么?”
“请长庆公恕贫僧直言,贫僧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为了护法,也只能如此。”
这显然不是三好长庆想要听到的回答,他再度勃然大怒,厉声说道:“你说你为了护法,迫不得已才拒绝我们借宿,难道我三好长庆是佛敌吗?我来借宿,你需要护什么法?”
那位僧人无言以对,三好长庆越发恼怒了,恶狠狠地说道:“既然你说不出什么理由,我们今晚非要住在这里,看你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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