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初明军的叙功规矩也跟日本战国时代各大名之家差不多,都是以敌人级作为记录军功的凭据,并有斩多少级可以叙功晋升一级的明文规定,因而以前时常有某次大战之中,兵士忙着割敌人的级而贻误战机的事情生。后来,穿越成为明嘉靖帝朱厚熜的那个家伙觉得那样做实在太残忍,即便是敌人,尸体也不该受到这样的亵渎,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而且,一次大战之后,从将军到士兵个个提着一串血淋淋的人头,不说让人觉得血腥,起码看起来很不雅观,索性就趁着改革军制之际,废除了这条规矩。因此,砍下了山本勘助的人头,李成梁看都懒得看一眼,走到亦不刺那边,对仍盯着上杉谦信尸体呆的亦不刺说道:“军门,要不要弟兄们把这两位倭奴酋就地掩埋?”
说心里话,李成梁对冥顽不灵的上杉谦信和狂妄自大的山本勘助绝无半点好感,主动提出要掩埋他们的尸体,不过是看自己的恩师似乎颇为看重那位越后国主上杉谦信,一定想给他留下全尸,左右现在继续追击残敌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就费点力气,替恩师了却了这个心愿。
亦不刺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临终之前,上杉将军说要把他的头颅献给倭国幕府将军足利义辉。这是他最后的心愿,我们就照他说的做吧……”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道:“把上杉将军的尸体也带回去,待足利义辉验看过他的级之后,找人给他缝上,然后再掩埋。”
天色已近日暮时分,放眼望去,已经看不到倭奴能有组织的抵抗,反而是一队一队的被跟在独立骑兵旅之后的明军步兵押着向中朝联军的大营走去,亦不刺说道:“把那具尸体埋了,就带着弟兄们回营吧。”
等到他们掩埋了山本勘助的尸体,收兵回营,中朝联军的大营之中已是一片欢腾的海洋。除了昨晚身中毒镖、仍卧病在床的戚继光之外,中朝联军司令俞大猷和参谋长徐渭等高级将领,还有倭国幕府将军足利义辉也带着他的四大天王随从,都走出辕门,迎接给了倭奴致命一击、确保了今日决战胜利的独立骑兵旅将士。..
验看了李成梁他们带回的级,足利义辉叹道:“此人正是关东管领、越后守护上杉谦信。唉!一代名将,又最是忠义之士,却受人蛊惑,与逆贼为伍,终落得兵败自尽的下场……”
俞大猷和徐渭却顾不上替上杉谦信惋惜,追问道:“你们可曾遇到倭奴联军主帅武田信玄?”
亦不刺摇摇头,说道:“没有。我赶到二营那边之时,倭奴只剩下了两位大将,一位便是上杉谦信,还有一位……”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只顾着看着上杉谦信的尸体呆,没有来得及询问另一位切腹自尽的倭奴的姓名,便目视替那位倭奴做介错的二营营长李成梁,让他来回答俞大猷的询问。
李成梁说道:“回禀军门,那位倭奴自称是甲斐武田氏的家臣,名叫山本勘助。”
“山本勘助?”俞大猷沉吟着说道:“据先前俘获的三好氏家臣招供,他在此战之中被委任为甲军先锋,应于三好氏纪军、上杉氏越军之后攻击我军大营。看来,你们最后遭遇的,正是他所率领的甲军先锋。”
接着,他又皱着眉头说道:“既然先锋已经出动,倭奴联军主帅武田信玄为何一直不见踪影?还有,我们都曾亲眼看到那面八幡太郎义家的白色大旗。既然大旗也已经出动,他却不见踪影,岂不蹊跷?”
徐渭也疑惑地说道:“不错。据镇抚司列位太保言说,那是甲斐武田氏的家传至宝,武田信玄今次率军上洛,对抗我军,曾亲率家臣专门祭拜了家庙之后,才把八幡太郎义家白色大旗请将出来,用作自己的战旗,号称要在那面大旗的指引下,再现源氏镰仓幕府两败元寇的辉煌。按说这么重要的旗帜,应该紧随他的中军才是。他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去了?”
原来,俞大猷和徐渭之所以对武田信玄这么重视,一则是因为他素有“战国第一武将”之称,又深受嘉靖帝朱厚熜的重视,时常在手札里提醒中朝联军诸位将帅务必提高警惕,俞大猷和徐渭对武田信玄也就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二来,今日与倭奴联军决战,固然大获全胜,但是,身为倭奴联军主将的武田信玄和人数多达两万的甲军主力却不见了踪影,俞大猷和徐渭担心武田信玄有什么阴谋诡计,或趁中朝联军欢庆胜利之时再来偷营,或在中朝联军乘胜追击三好长庆残部之际从侧翼突袭,不得不着意追问武田信玄及甲军主力的下落。
想起了那面曾经在望远镜之中出现过的八幡太郎义家的白色大旗,徐渭转向了李成梁,问道:“李营长,你们最后遭遇的那支甲军先锋山本勘助所部,可曾打着一面白色大旗?”
俞大猷和徐渭一再提及那面白色大旗,李成梁这才明白自己随手又丢掉了奇功一件,心里追悔莫及,却不敢直言俞军门和徐参谋长那样看重的大旗已经被自己当作抹布用了之后给扔掉了,嗫嚅着说道:“回禀参谋长徐大人,卑职当时只顾着杀得痛快,未曾在意什么旗帜……”
徐渭恨铁不成钢地叹道:“你啊!远征倭国也一年多了,难道还不知道,倭奴打仗,最重旌旗,素来都是人在旗在,旗倒人亡……”
俞大猷也呵斥道:“为将者,要明察秋毫,方能周全谋划、无有偏差。这么重要的东西,你竟视而不见,怎堪当大任?!”
李成梁不敢辩白,只得说道:“军门责的是,卑职错了。请军门恩准卑职带弟兄们回去仔细找寻,一定找到那面旌旗。”
没有亲眼看到代表武田信玄的那面大旗,俞大猷和徐渭谁都不放心,就同意了李成梁的请求。虽说天色已晚,但李成梁却知道那面大旗被自己扔在了何处,很快就从满地污血之中了找回来,早就被污血浸透,又被人踩马踏,当真成了一块破布……
看到这样一面“宝旗”,俞大猷和徐渭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过了片刻,徐渭突然冷笑一声:“我明白了,武田信玄那厮已经率领甲军主力逃之夭夭了!说不定,此刻已经快要出了伊贺。”
“逃走了?”俞大猷颇为惊诧地问道:“他为何要逃走?”
徐渭笑道:“大概是见到纪、越两军那么快就崩溃,他便不敢再来拭我军兵锋了吧!”
“不应该啊,”俞大猷疑惑地说道:“他熟读兵书,又曾久历战阵,素有‘战国第一武将’之称,应该不是浪得虚名之辈。难道就没有看得出来,以当时的情势而论,如果他将两万五千甲军全数压上来,即便不能战胜我军,也能力保战局不至一下子就崩溃,至少能救出纪、越两军一半人马……”
徐渭笑道:“军门,不是属下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依属下陋见,武田信玄这位‘战国第一武将’排兵布阵、行军打仗未必及得上你,若论审时度势、当机立断,却比你又强了几分。”
俞大猷还未曾说话,旁边的人却都呱噪起来,纷纷反驳徐渭说道:“徐参谋长这话说的不对,武田信玄那位倭奴怎比得上我家军门?!”
“那是!我们兵力要较倭奴少上一半还多,今日一战,却杀得他们伏尸遍野、血流成河。他武田信玄那个主帅是怎么当的?!”
“是啊!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那些倭奴如此不堪一击,说到底还是他武田信玄那个主帅不中用!”
徐渭一本正经地说道:“军门方才说了,以当时的情势而论,如果武田信玄将麾下两万五千甲军全数压上来,即便不能战胜我军,也能力保战局不至一下子就崩溃,至少能救出纪、越两军一半人马。他说的固然不错,可他却没有想到,如此一来,却也要把一半甲军赔了进去。武田信玄正是看出了这一点,这才按兵不动,坐观友军溃败。这难道不能说明他审时度势之能要强过我们俞军门?还有,到了决战紧要关头,或许是架不住友军百般催请,抑或是为了顾全自己的信义名声,武田信玄派出了甲军先锋山本勘助所部五千人马前来救援纪、越两军。但他深知,把山本勘助所部填进来,也未必能够扭转战局。是故当机立断,毅然决然舍弃五千甲军先锋,自己率领两万甲军主力迅即撤退,溜之大吉,还把祖宗八辈子留下的宝旗拱手送给我军。这等壮士断腕的豪情、唾面自干的气度,只怕我们俞军门也万难做到……”
徐渭还没有说完,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分明是在揶揄临阵脱逃的武田信玄那个倭奴酋,齐声称“妙!”,一起哄笑起来。
俞大猷却叹道:“难怪分别进攻我军左右两翼的纪、越两军各自为战,从不肯对陷入困境之中的友军施以援手,终究被我军各个击破。各怀异志,十万大军也终归是一盘散沙……”
徐渭笑道:“听志辅兄的言下之意,莫非定要那倭奴联军也如我天朝王师一般,友军有难便拼死救援,而后贾足余勇,和我军杀得难解难分,志辅兄方才杀的解气、杀的过瘾吗?”
这下子,众人越哄笑起来。被他揶揄的俞大猷也笑着说道:“好你个徐文长,真是个促狭鬼,嘴头上是一点也不肯饶人,从不积半点口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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