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身为纵横九州数十年的强势大名、威名赫赫的一代武将,岛津贵久深知有些话说说可以,千万不能当真而且,他也万万不敢真的相信,能把那些同样出身九州武士之家的海盗打得落花流水、从此再也不敢觊觎明国海疆的明国大军就是他们所说的那样孱弱无能。但是,正所谓气可鼓而不可泄,大敌当前,他不能让家臣们心生怯意。于是,他大大称赞了求战心切的家臣们一番,然后说道:“明国既然胆敢侵犯我萨摩,想必也是有备而来,而且我们还不知道他们的兵力到底有多少,万万不能掉以轻心。刚才大家提出要趁他们立足未稳之时率先动进攻,这个建议很好。不过,召兵出阵都需要时间,我看,就让海高城的兵士先出阵,去攻打被明国人无理强占的港口。当然了,守卫港口的明国人的铁炮大大地厉害,还有更加厉害的大炮,而海高城只有两千兵力,所以,这一次出阵不求攻破明国人的军阵,只是试探他们的虚实。”
说这番话的时候,岛津贵久的眼睛时不时地瞥着闷声不响坐在下第一的位子上的儿子义久,看他会不会主动站出来,承担这次率军出阵,试探明**队虚实的重任这倒不是说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有多么的重要,非得岛津义久这个家督继承人来亲临战阵而是因为海高城是岛津义久的地盘,前任城守小野次郎是他的岳父,现任城守高山八弥是他的家臣,他没有表态,旁人不好随意插手。此外,岛津义久此前散布了大量悲观言论,又受到了父亲的严厉斥责。今日与会的家中元老重臣将这些事情泄露出去,既有损他家督继承人的威信,更难免被家臣、武士所轻视,不利于他日后执掌家业。
可是,此刻的岛津义久却和刚才动辄怒判若两人,微低着头,耷拉着眼皮,看着身下的席子,如同一位入定的老僧一般,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父亲的眼神。
自己苦心孤诣给儿子提供了一个改过自新、挽回名誉的机会,可那个犟种竟然不领情,岛津贵久心中不禁大失所望,更暗生怒气,就不再理会他,说道:“那么,这次进攻就由高山八弥指挥,回去之后点齐兵士,明日凌晨用饭,之后就出,天亮时分进攻明国人的港口。其他人都各自做好准备,然后随我一同出阵,将那些可恶的明国人统统赶到海里喂鱼!”
众人轰然应诺,正要起身告退,这个时候,岛津义久睁开了眼睛,说道:“父亲大人,儿子还有话要说。”
岛津贵久冷冷地说道:“说吧!”
岛津义久说道:“明国人跨海远征,所需军需粮秣都要从海外运送。虽说海上航路四通八达,但是,无论从明国就是朝鲜到我们萨摩,还是经过博多湾的航路最近。加之明国和朝鲜军队先攻打对马和壹歧两岛,想必他们也是打算要控制博多湾,确保航路通畅。所以儿子认为,我们应当急调驻守丰后水道的水军出周防湾,进驻肥前,埋伏在平户岛附近,伺机攻击明国运送军需粮秣的船队。陆海两路双管齐下,定能将明**队打败。”
岛津贵久皱着眉头想了一想,觉得儿子说的不无道理明国大军跨海远征,一旦军需补给线被截断,任凭他们有再多的兵马,也会不战而溃。不过,他还是犹豫着说:“我们的水军一旦让出丰后水道,会不会被毛利元就那个混蛋趁虚而入?而且,毛利氏的水军就驻扎在周防湾,他们能轻易让我们的水军通过?”
岛津义久说道:“那次议事之时,家中诸人也都提出过这样的担心。儿子回去之后想了很久,觉得毛利元就不会这么做。”
岛津贵久追问道:“他们为什么不会这么做?”
“有三个原因。”岛津义久解释说道:“其一,毛利氏虽说一直觊觎九州,妄图将西南诸国全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但他们毕竟和我们岛津氏一样,都是天皇陛下的子民、将军殿下的武将,而今面对来自明国的外族大军的进攻,或许他们会和我们同仇敌忾、共抗外敌。其二,毛利元就已经将长门国纳入自己的领地壹歧岛的波多氏也已经臣服于毛利氏对马岛宗氏虽然没有向毛利氏臣服,但也与他们交往密切,宗氏当代家主宗义智甚至还打算和毛利氏结为姻亲,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卑微,没有得到毛利元就的同意而已。不过,宗义智退而求其次,让自己的儿子、家督继承人宗义政娶了毛利氏的家用商人小西行长的女儿,有小西行长居中周旋,也算是跟毛利氏攀上了姻亲。如今对马、壹歧两岛皆被明**队侵占,宗氏、波多氏家中的所有人差不多都成了明国人的俘虏,无论出于武士的道义,还是出于利用对马、壹歧两岛控制博多湾、赚取海外通商巨大利益的现实,毛利氏都不会坐视明**队继续霸占对马、壹歧两岛。也就是说,他们和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明国人。他们在这个时候向我们挥刀相向,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明国人?必将遭到天下人的斥责唾骂!”
或许是一口气说的这么多话,岛津义久觉得口干舌燥,便略微停顿了一下,呷了一口面前的清酒润了润嗓子,这才接着说道:“还有第三个原因:按理来说,明国人攻占对马、壹歧两岛之后,本应在长门登陆,直下本州岛。可是,他们却改道攻打我们萨摩,无非是因为长门那边有藤原经资当年所修建的石垒工事,不利于登陆。如果我们岛津氏被明**队打败,无论是筑后的龙造寺隆信,还是丰后的大友氏,都抵挡不住明**队的进攻,整个九州就落入了明国人之手。而一旦明国人占据了九州,进而控制了丰后水道,毛利氏的老巢周防就直接暴露在明国人的刀锋之下,明国人迟早都会在没有石垒工事防护的周防一带登陆,他们毛利氏就得独力抵抗明**队的进攻。与其如此,还不如借道给我们的水军,让我们先和明**队拼个你死我活。这么便宜的事情,毛利元就那个老滑头是不会放过的!”
岛津贵久沉吟片刻,说道:“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是,毛利元就未必就能看得这么远,即便看到了局势的危急,也未必会和我们一条心。你不要忘了,从中国到东海道,那些大名都瞧不起我们西南大名对待明国的态度,也和我们九州人大不相同啊!”
岛津贵久说的不错。一来因为九州贫瘠,西南诸藩都十分穷困,就连大名之家的日常生活也十分寒酸,既拿不出大量的钱财供奉天皇和幕府将军,换取显赫官职也没有财力结交京城的公卿大臣,替他们鼓吹宣扬二来九州与本州隔绝,西南诸藩大名要想率军上洛掌控天下,无疑困难重重,在实力决定一切的战国乱世,自然得不到世人的尊重。因此,无论是中国的大名毛利氏等人,还是东海道的大名今川氏等人,都打心眼里瞧不起西南诸藩的大名。
而且,中国和东国大名们,除了孜孜以求上洛掌控天下之外,无不醉心于追求奢华的生活,来自明国的精美丝绸、瓷器、字画等风雅之物就成为他们狂热追捧的对象,既是满足自己的私欲,也是向天下人炫耀自家的实力。因此,他们都倾向于和明国保持友好关系,维护两国之间正常的朝贡贸易。可是,九州岛西南诸藩的大名们,却凭借着地利优势,纵容海盗恣意抢掠过往海商、肆虐明国海疆和沿海市镇,不但捞到了令人眼红的大量财物更得罪了明国,以致明国禁绝曰本朝贡贸易长达二十年之久。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朝贡贸易断绝之后,来自明国的丝绸、瓷器、字画等各种奢侈品的价格被哄抬的高不可及,就连那些领地里有金矿银矿的大名也觉得难以承受,而他们又无法在海盗那里分得一杯羹,心中自然大为不满,还把怨气都记到了包庇纵容海盗的西南诸藩大名的头上。
面对父亲的担忧,岛津义久微微一笑:“父亲大人所担心的事情,儿子也已经想好了对策。一是立即派人去京都,将明国大军进犯九州的消息禀报天皇陛下和幕府将军义辉殿下。即便不能说服义辉殿下颁布异国征讨令,也要求得他的一纸信函,责令中国诸藩和西南诸藩联手,共抗外敌。此外,还应前往骏府拜谒天下人义元公注:指今川义元,向他做出说明,请他拿出处置意见。有他们三方共同下令,九州其他大名和中国诸藩就不敢对此事置若罔闻了。二是立即派人出使周防,跟毛利元就讲明利害关系,联系水军借道一事。”
岛津贵久想想觉得儿子的建议十分合理,便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毛利氏就算不肯帮我们,也该当不会乘我们岛津氏与明国人对阵之机,侵袭九州。那么,依你之见,该派何人上洛,派何人出使周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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