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上御门听政、临朝决事是国朝常例按照朝廷规制,每逢三六九例行大朝之日,皇上在皇极门金台御幄中升座,京城中四品以上官员待太监鸣过响鞭之后,分文东武西鱼贯入门行叩拜大礼,然后分班侍立,按照吏礼户兵刑工都察院大理寺通政使司等衙门的排序依次奏事至于那些级别较低的官员,则只能等候在午门之外,在鸿胪寺官员的导引下行五拜三叩之礼,然后朝北面向帝阙,静候旨意
但是,今日是正月十六,例朝却跟平日有所不同:概因官员一年到头唯一的一次假期春假自今日起就算结束了,为了收拢官员正月上终日优游宴饮的“放心”,尽快使朝廷各部门进入正常的工作状态,鸿胪寺的导引官照例要认真清查各大衙门职官司员的人数,那些没有参加例朝的官员,不但吏部要记档并处以罚俸数月的处分;都察院监察御史还要上疏弹劾而且,按照前朝定例,对于缺席例朝官员,皇上还要说上一句“着锦衣卫打着来问”,把那些胆敢缺席的官员揪出来惩戒示众,轻则下旨切责,重则罢官贬谪有如此严苛的律法在上,哪怕是前一天赏灯玩节一夜不睡,所有的京官也还是都要出席今日的例朝,不敢在这个重要的时候偷懒懈怠被抓个正着可是,同样是朝廷规制,自今日起到正月十八日元宵灯会结束,各部院寺司的职官司员如无要紧公务,都可以在午时过后离衙回府,继续与家人亲朋欢度春节也就是说,各大衙门的工作其实还都没有走上正规除非九边有紧急军情奏报,或是各地有民变情事,今日大朝就由内阁辅代表文武百官敬献贺表,率领群臣山呼万岁,恭祝皇上年快乐,而不会奏陈国事政务,皇上也会体谅臣子们难得有个舒心的长假,随即宣布退朝了事因此,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时,就有不少官员来到午门外,不过,个个都是表情轻松,浑然不象是出席庄严肃穆的朝会一般;彼此见面也只是拱手作揖、互致问候,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地凑在一起,谈些正月上、元宵灯节的逸闻趣事
却说东南角的的高墙下,几个南京都察院的监察御史围在一起说话正如吕芳方才在乾清宫里奏报的那样,今日的天气还真是很冷,随同圣驾从京城来的官员习惯了北地的严寒,还好一点;这些一直在南方为官的御史们就有些受不了了,一个个锦袍雕囊,手笼在袖子里,跺着脚还嫌冷其中有位名叫陈信衡的御史一个人没有戴护耳,伸手捂着耳朵不停地搓动
另一位名叫刘炫的御史瞧他那样子,便取笑道:“陈大人,你说这世上最不抗冻的禽兽是什么?”
“猪”陈信衡哈着气说,“这畜牲,天一冷,就躲在里不出来”
“老兄差矣,”刘炫故作高深说道:“最畏寒的不是猪,是鸡”
陈信衡不明就里,追问道:“鸡?你有何根据?”
刘炫并不直接回答,反问道:“敢问陈大人,人若冷,从哪儿冷起?”
皇朝铨选御史,一向要求很高,都是科甲正途出身的饱学之士,但这个问题从未见诸于经史子集、三坟五典,陈信衡也不知到底是哪里,只得用试探的语气说道:“脚?”
刘炫摇头晃脑地说道:“非也非也”
见他一副故弄玄虚的表情,陈信衡索性也就不猜了,径直问道:“那你说从哪儿?”
“耳朵”
陈信衡追问道:“有何凭据?”
刘炫一本正经地解释说道:“脚冷了,可以跺可以跑,耳朵若是冷了,自己完全没有解救之方惟有一途,就是象你陈老弟如今这样,举起两只手不停地搓”
陈信衡却还是不明白:“刘兄,就算你那歪理儿成立,也扯不上鸡呀”
“为啥扯不上?”刘炫笑道:“鸡生有双足,用以站立;徒生双翼,却无法象你陈老弟这样搓耳朵,干脆只长两只比绿豆还小的耳朵,不是畏寒又是什么?”
刘炫绕了半天的,原来是变着法儿嘲弄陈信衡众人顿时哄笑起来,陈信衡虽吃了闷亏,倒也不气恼,反而开怀大笑起来,用手指着刘炫等人,奚落道:“我看你们没出息,一个个戴着耳罩,要把耳朵罩起来,简直比鸡还畏寒”
刘炫愚弄别人不成,反倒被人反诘,不得不尴尬地笑道:“子谦兄言之有理,耳朵畏寒,也只能罩起来”
“你也知道耳朵畏寒,只能罩起来?”陈信衡冷笑一声,说道:“那朝廷给文武百官的耳罩,为何要给取消了?”
陈信衡说的这句气话大家都懂:朝廷旧有规矩,每年立夏日,凡京师各衙门命官,皆可于工部领取折扇一把;每年立冬领取护耳两只去年,皇上驾幸南京之初,偶尔起兴微服出巡,却遇到了应天府衙役凌虐商户、强令铺户采办货物之情事那件事情当时就传得很邪乎,甚或有人说白龙鱼服的皇上还吃了暴徒的打,是故龙颜大怒,不但罢了刘清渠的应天巡抚之职;又因衙役强抢商户东西,缘起便是应天巡抚衙门要采办分给朝廷命官的折扇,皇上索性就把这两项例赐取消了理由是京师各大衙门的官员到衙理事都坐在值房之中里,夏有凉茶,冬有炭火,热也热不着,冷也冷不着如果他们可以得到皇上赏赐的折扇和护耳,那么,驻守九边重镇乃至全国各处关津要隘的百万将士常年曝晒烈日、卧冰踏雪地保卫皇朝疆土,就应该得到虽说这是一件小事,但因改了祖制,也就跟这些年里推行嘉靖政一样,引起了不少官员的不满每逢冬天例朝碰到恶劣天气,就有官员大牢骚,陈信衡便是其中一位
刘炫听出陈信衡的话中有讥刺辅的意思,立刻沉下脸来反驳:“陈大人,你真是吃了豹子胆不要忘了,取消折扇、护耳赏赐是皇上的旨意”
陈信衡偏着脑袋,轻蔑地瞥了刘炫一眼,问道:“身为谏官,不平则鸣难道就因为是皇上的旨意,便不能够畅所欲言吗?”
“一副折扇,两只护耳,值不到一分半分银子我辈臣子世受皇恩,岂能因之对君父心生不满?”
陈信衡梗着脖子说:“价值几何暂且不论,这是煌煌祖制,岂能轻言弃之”
接着,他又提高了声调:“设若后世人君可以不守祖宗成法,当今圣上推行的诸般富国强兵之政,岂不是亦能弃而不遵?”
听到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周围的几位御史无不为之色变而刘炫身为同僚,深知陈信衡年岁不大,不过三十出头,在都察院中资历尚浅,却是出了名的脾气执拗之人,说话做事无所顾忌,便不敢不愿跟他再纠缠这个或许会丢官掉脑袋的问题,一边踱步走开,一边却又犯了言官们都有的“骨鲠在喉、不吐不快”的老毛病,忍不住讥讽道:“只在私底下空议论,算什么本事?真有种,何不上本谏诤,让大家看看你的风骨?”
陈信衡没有带护耳,对刘炫的话听得分明,当即冷笑一声:“为这等事情上本谏诤,倒叫世人笑陈某器小了陈某不上本则已,要上,即便不能为天下苍生普降甘霖,也要在我大明万马齐喑的朝堂之上响他一记惊雷”
刘炫担心惹火烧身,假装没有听到陈信衡的话,不接他的茬旁边另一位御史大概和陈信衡私交不错,低声问道:“子谦注,你当真要上本?为兄可要提醒你,江南几项大政圣心已决,不容我辈臣子随便置喙”
原来,陈信衡本是吴中世家子弟,家中拥有良田万亩,朝廷如今在江南诸省推行的清丈田亩、抑制豪强兼并几项大政都触犯了他的切身利益,那位同僚便以为他是对此心怀不满,要上疏谏诤但是,陈信衡却摇头说道:“我兄多虑了某对于皇上在江南推行的几项大政,确是自有看法,亦认定其不合祖宗朝养士为先之成法,为凌虐士绅、动摇国基之乱政但某家中田亩甚多,设若为此上本谏诤,岂不令人误会谋己之私?某虽出于公心一片,却难掩天下哓哓众口,徒生是非,亦于事无补两京科道言官甚多,还有那么多忧国忧民的有识之士,还是留待其他梗骨直臣为天下士绅做杖马之鸣”
那位御史心里稍稍轻松了一点,好奇心却被激起来,低声追问道:“那么,你老弟到底要谏何事?”
“兹事体大,我兄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陈信衡说:“某之奏疏已经具草,待再斟酌几日,便要拜了”
那位御史还要问,只听得三通鼓响,原来已到了寅时,赶紧住口,肃容整冠,站在了都察院的班队之中
注:请弥明大大注意,反复斟酌,贵公子陈信衡的字还是用“子谦”的好因为“子贡”这个名字可不敢随便乱用,毕竟人家是圣人门徒,大小学堂里都供有牌位的还有,请大大看看,这个样子让贵公子走上历史舞台,是否合你心意
另注:已进入完全YY的阶段,在原有的历史人物之外,急需大量虚构人物愿意出演角色的读者大大可在评区或群里留言,自拟姓名、字号、愿意出演的角色,尽量满足各位热心读者的要求能为自己设计出场的桥段好,一来可以增加各位大大的参与感,二来在下也可以偷点懒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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