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平叛军中军大营的门外旌旗猎猎人头攒动,一排排的兵士顶盔贯甲,排成整齐的队伍肃容站立队伍的前面,是军中诸多文臣武将平叛军正副统帅张茂、陈世昌和监军吕芳站在正中间两位爵帅身披锃亮的铠甲,吕芳也一改往日一身布衣荆袍的打扮,身穿崭的正四品内官官服
张茂正在唾沫飞溅地和陈世昌说着当日率军随正德先帝出塞征讨鞑靼的旧事,一直凝神注视徐州方向的吕芳突然轻声说了一句:“来了”
张茂打住话头,顺着那边看去果然,远远地有一队快马疾弛而来他吩咐道:“鸣炮,奏乐”
中军指挥使刘鼎望忙转身大声令:“鸣炮奏乐”
队伍的旁侧,几十杆排成两列整齐的队伍的铳炮按照先后的时序相继开火,喷出了一团团连续不断的火光
与此同时,十面大鼓同时擂动了起来,长号齐鸣,唢呐笙笛奏响了一支军人最喜欢最熟悉也是最期待的曲牌——《得胜令》
炮声乐声之中,来人渐渐近了,能看见当先的两骑正是营团军监军杨博和指挥使戚继光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出了雷鸣般的欢呼之声巨大的声浪几乎完全压倒了隆隆的炮声和鼓乐之声
营团军只有五万之众,昨日战又败阵而归,今日能否顺利攻克徐州,令平叛军正副统帅张茂、陈世昌和监军吕芳都为之捏了一把汗,不停地派出探马去前线查探直到听到奏报,戚继光已率全军入城,三人才如释重负,便赶紧通知各军统领以上军官将佐和所有在军中任职的五品以上文官齐聚中军,准备欢迎前来缴令的大功臣
杨博和戚继光也未曾想到竟有如此盛大的恭迎凯旋的仪式在等着自己,既激动得不能自已,又觉得诚惶诚恐,离人群还有十丈开外便滚鞍下马,一边朝着人群拱手作揖,一边疾步而来
张茂和陈世昌抹去了眼角突然涌出的泪花,迎上前去,拱手回礼,大声贺道:“社稷之功社稷之功”
吕芳也迎上前去,拱手回礼,大声贺道:“百战之身,万民之福”
杨博和戚继光两人先是拱手向天作揖,继而又躬身深施一礼:“上托圣上洪福、两位爵帅和吕公公并各位大人庙算有方,下赖全军将士效死用命”
不知是尊重吕芳,还是出于武将之间天生的亲近,走在前面的张茂和陈世昌撇下杨博,一左一右托住了戚继光的双臂:“力劈坚城,奠定平叛胜局,你二人及营团军诸位将士之功,功在社稷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戚继光抱拳冲着四周施礼,大声说:“今日之战,推两位爵帅和吕公公运筹帷幄,居中调度;二推中军炮营鼎力襄助,神炮扬威;三推各军护持得力,大壮声威,我营团军不过感怀圣恩,略尽人臣本分而已,岂能当得两位爵帅如此盛誉……”
斯时,吕芳正伸手托住了杨博的双臂,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过来,既然营团军攻克徐州这个天大的功劳谁也抢不走,不如将姿态放低,免得友军将士眼红戚继光那个二十郎当岁的少年贵能有这样的识见,不用说定是受了监军杨博的指点看来,年长高拱近十岁,科名也较高拱早上九年的杨博毕竟要成熟一些,严阁老举荐、皇上擢升他接任营团军监军之职,真可谓是知人善任啊
想到这里,他用充满嘉许之意的目光冲着杨博微微一笑,轻声说了一句:“有心了”
列队欢迎的各位文臣武将也都听见了戚继光的话,虽说都觉得戚继光此说太过八面玲珑,不免于心有愧,但也都对营团军居功不傲的作风深感钦佩,又同声出了响亮的欢呼声,原本笑容、声音和眼神里羡慕之中还带着的少许嫉妒之情如今也全然不见了
欢呼声浪渐渐平息之后,吕芳扬声说道:“皇上正等着我军攻克徐州的消息,就请两位随我等入内,将战事详情仔细禀来”
说着,他向张茂、陈世昌和戚继光三人做了一个先请的手势,然后就不顾杨博辞谢,挽起杨博的手臂,与他相携入内参加欢迎仪式的文武官员也紧随其后,一齐走进营中
几十杆的铳炮再次连续不断地响了起来,金鼓长号、唢呐笙笛再次齐鸣,不过,曲牌已经换成了另外一耳熟能详的《将军令》
偌大的中军帅帐里已经摆满了一排排的座椅,正中摆着三张大案,张茂既是平叛军主帅,又是未极人臣的正一品太师英国公,自然在正中就座,副帅陈世昌和监军吕芳分坐他的左右其下,因为与会的人实在太多,便只给军需供应总署的两位堂官户部左侍郎陈文和兵部右侍郎邱锋,以及专司监督军需供应总署的右副都御史陶双城这三位既不属于平叛军系统,官秩为正三品的大员设了案其他与会之人,包括那些挂着正二品总兵衔、京卫指挥使司正三品指挥使衔或从三品指挥同知衔的各军指挥使等人,就只有座椅没有案桌
杨博和戚继光的座位被安排在了紧挨着三位朝廷大员的案桌之后,这显然是职低位高了两人怎能安然逾越众多资深望重的各军监军和指挥使坐在上?连忙口称“不敢”辞谢不受但所有人都认为他们该是今日的主角,不好意思抢他们的风头,帅帐里乱哄哄地折腾了许久,最后还是张茂板着面孔对杨博和戚继光说:“军情如火,俗礼不必多讲你等坐在上也好给我等禀报战况”才结束了这场座位之争
听完了战情汇报,张茂、陈世昌和吕芳等人都是喜不自胜,当即表示要联名上奏朝廷,为营团军曹闻道、曾望等人请功并要求营团军将其他有功之人也列名报来,一并叙功请赏
接着,张茂笑着对吕芳说:“吕公公,如此大捷,可否上呈露布报捷?”
“张老公帅可是在说笑话?”吕芳笑道:“今日之战,营团军五万之师一鼓而破徐州坚城,八十万叛军望风披靡,乃是我大明立国百七十年罕有之大捷,岂有不可露布报捷之理?”
张茂便点名叫道:“杨监军”
杨博忙应道:“下官在”
“你乃两榜进士出身,又亲历战阵,就由你草拟露布,待吕公公、陈帅及本帅审阅之后,即刻拜朝廷”
捷报上达天听,皇上必定龙颜大悦,明邸报予以褒奖,营团军的大名能声震宇内,杨博作为起草人也能引起皇上的注意,这是天大的荣幸,也是张茂褒奖营团军功绩的一番好意但是,杨博却大惊失色,忙说:“请两位爵帅、吕公公恕下官多言之罪昔日王船山阳明公平定宸濠之乱,未曾上呈露布;皇上征讨江南逆贼也未曾使用露布下官以为,是否待我军克复南都,将谋逆倡乱的乱臣贼子擒获之后再上呈露布?”
正德年间,宁王朱宸濠谋反,正德皇帝钦点三十万大军御驾亲征,张茂也随扈从征可是,大军尚未走出河北,阳明先生王守仁已率三千人平定了叛乱,连朱宸濠都被生擒,令正德皇帝和全军将士很是扫兴多亏古今第一大顽主正德皇帝突奇想,压着战报不公诸于众,继续挥师南下,才让三十万平叛大军圆了面子,可总归是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因此,听杨博提到宸濠之乱,张茂很是不快,但杨博是今日的一大功臣,他也不好作,便耐着性子说:“宸濠之乱,宁逆号称拥兵十万,实不过八千,且多是盗寇游民,赣抚王守仁才能以三千之师胜之;今次江南叛乱,南都、中都驻军及江南数省军镇附逆,叛军足有八十万之众,声势浩大,举国惊恐,两者怎能相提并论?”
陈世昌也附和张茂说:“杨监军所言皇上征讨江南逆贼的檄文未曾使用露布之事,本帅以为也不足为凭据露布向来只用于征讨外寇,江南逆党不过一帮辜恩背主的家贼而已尔等鼠辈还要皇上露布讨逆,他们配么?”
中军两位大帅都明确表态,显然是不想放过这个渲染战功的好机会,按说杨博该请罪并领命才对,可他还是一脸的惶恐,又躬身深揖在地,恳切地说:“下官恳请两位爵帅再斟酌思量……”
见他如此不识抬举,张茂将脸沉了下来,正要呵斥,吕芳开口了:“杨监军所言确有一定道理,加之此战营团军居功甚伟,杨监军谦恭逊谢,不愿自表其功,也在情理之中……”
张茂刚要插话,吕芳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加快了语:“不过,依咱家看来,江南叛乱,数省附逆,实乃国朝前所未有之剧变,君父、朝臣并天下万民都深切关注王师平叛之役,此番徐州大捷可定人心、靖浮言,倒也不必拘泥旧例这样,大战之后,杨监军与戚将军还有诸多军务要料理,草拟露布之事就委于他人好了”
杨博不好再说什么,便与戚继光一同起身施礼,声言营团军肃清城中残敌之后,除了派人守御四门及官署、仓廪等各处要地之外,其余各部已退出徐州城,恭请中军移师入驻城中
对于杨博和戚继光的建议,张茂等人正求之不得——今日移防入城,他们便能自认“亲冒矢石,率军破城”之功;此外,他们都年事已高,平日里养尊处优,如今住在郊外营帐之中确是很不舒服,巴不得早日移驻城中但营团军刚刚经过一番恶战才攻克坚城,他们也不好意思立时便让营团军让出城池见杨博和戚继光如此识趣,自然欣然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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