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居正和初幼嘉两人闻言一愣: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要在城中开战?谁和谁开战?诸多的疑问一股脑地涌上了心头,他们对视一眼,举步就要往前走
“两位兄台不可卤莽”那位儒生焦急地说:“兵乱一起,刀枪无眼,两位兄台切不可以身犯险”
“是啊”听说要开战,先前撞到初幼嘉的那位中年男子也慌乱地说:“那些军爷一旦杀得性起,可不管两位爷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说打便打,要杀便杀,两位爷可万万去不得啊”
那位儒生点点头:“这位老哥说的不错,前番兵乱,许多缙绅之家也未能幸免,官绅士子死伤无算,惨象实难名状前事不远,后世之师,我等既不幸置身此间,还是随众离开才是”说完之后,又冲张居正和初幼嘉两人拱了拱手,不待他们还礼,就赶紧跟着其他人一起朝街尾跑去
象是要证明他们所说的话似的,前面街口处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声,那是一种因行动受阻而感到愤怒的、充满血腥味的疯狂喊杀声,其中还夹杂着阵阵垂死的哀号队伍最后面的那些苗、瑶、壮等南蛮各族的兵士原本停下了脚步,在等待着命令,听到这样的声音,也突然激动了起来,一齐举起了手中那各式各样的刀枪矛斧、竹枪木棒,出狂野的“嗬嗬嗬嗬”的吼叫声,既象是在声援前面的伙伴,象是在泄心中压抑不住的愤怒
张居正和初幼嘉两人一下子紧张起来,若说是前面的明军士卒在南都生兵乱,他们还不大相信的话,这些南蛮各族的兵士向来不服教化,一旦乱了起来,局势就可能会一而不可收拾他们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街边店铺的门板,一颗心也在胸膛里“扑嗵扑嗵”地狂跳不已,尽管心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完了,这么下去,只怕真的要死在那帮下贱的、粗鲁的、无法无天的蛮族乱兵之手了不,不能再留在这里,得走,得赶紧走”两条腿却象是灌了铅一样,只一个劲儿地簌簌抖,怎么也抬不起来
两人不禁又是惊恐又是着急,但是,越是这样,他们越是迈不开腿,都涨红了脸,挣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要命的时候,一个老者的声音自他们身边响了起来:“两位……两位相公,小老儿要关门逃命去了,恳请相公准允”
张居正和初幼嘉两人都是一愣:兵乱既起,商户为了避免被乱兵打砸哄抢而关门休市,也在情理之中,周围的店铺早已先行一步,将门紧紧地关了起来,为何惟独这一家店主,却要征得他们的恩准?正要出声询问,却顺着那位老者的目光,看见店铺的门板被自己死死在抓在手里
两人无比羞愧,赶紧松开了手,拱手作揖:“这位老爸,真是对不起……”
那位老者一边上着门板,一边摇头叹息道:“唉几个月前才来过这么一遭,才几个月工夫,又要闹起来了,这苦日子真不知道何时才是个了局……”颠三倒四地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他突然睁大了眼睛,用已因岁月的磨难而丧失了神色的目光看看那边喧闹不已的兵士,喃喃地说:“照这么乱下去,大明的江山就要亡了……”
这句低沉的、象是喃喃自语的话犹如晴天之下的一记霹雳,在张居正和初幼嘉两人耳边炸起,他们不禁哆嗦了一下,怔怔地看着这个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沟壑密布的老人,似乎想看清楚此时此地向他们出这样可怕预言的老人,到底是一个疯子,还是秉承了上天的旨意,来向世人示警的神仙——要不然,他怎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等不顾死活,甚至可能要被诛灭九族的话
看到两位年轻士子不加掩饰地投来惊悚的目光,脸上写满了错愕甚至恐惧的表情,那位老者似乎才想起自己方才说了怎样大逆不道的一句话,顿时被吓坏了,哆嗦着说:“小老儿老糊涂了,老糊涂了……”说着,竟连店门也顾不得再关,丢下手中的门板,飞也似的跑了
突然生的这么一件事让张居正和初幼嘉两人不胜惊恐,但也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现,先前不听使唤的两条腿终于可以动了怀着前所未有的绝望和混乱不堪的心情,他们赶紧离开了那家店铺,甩开大步,跟着呼啸而去的人群,一齐向着街尾那边逃去
众人都不敢再走大街,只拣那僻静之处的小巷子钻进去,象是被追兵紧紧追赶着一样,没命似的朝前跑张居正和初幼嘉两人不知道该跑到何处,甚至也顾不得看清楚到底跑到了何处,周围的脚步声、喘息声越来越密集杂乱,身体也不时受到别人的碰撞,但此刻却再也顾不上停下脚步来追究这些枝节小事,只知道紧紧地跟着前面的人不停地往前跑,远远地逃离那或许已经变成修罗场的朝阳门……
一直跑过了三条小巷,前面的人群因不停地有人钻到另一条岔路而渐渐稀疏了,初幼嘉停住了脚步,弯下腰来,一边干呕着,一边说:“不……不成了……愚兄再……再也跑不动了……”
张居正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见他如此,忙说:“这……这可怎么成?你难道未曾听那位兄台说的,乱兵目无法纪,连缙绅士子也不放过?”他伸手拉起初幼嘉的胳膊:“来,子美兄,愚弟拉着你一起走……”
“不……不成了……”初幼嘉好不容易止住了干呕,剧烈地喘息着,摆摆手说:“太岳,你……你自家先走……”
“这是什么话”张居正火了:“这等情势,愚弟岂能抛下子美兄独自逃生?”
“你……你且听愚兄说……”
张居正粗鲁地打断了初幼嘉的话:“你什么都不必说了你欲置弟于不义之地么?”说着,强行拉起初幼嘉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脖颈处:“走能逃则逃;若不能逃,就陪着你一起死罢了”
初幼嘉感动地说:“太岳,是愚兄连累了你……”
张居正一边拼命地拉着他朝前走,一边喘息着说:“与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阔少爷做朋友,愚弟也只好认命了”
相携着又跑出了一条巷子,两人现无意之中竟转到了大街上,尤其令他们吃惊的是,这条街上竟然有熙熙攘攘的行人,浑然不觉城中已经大乱似的
这样勾肩搭背走在大街上甚是不雅,张居正和初幼嘉两人慌忙分开了,拦住一个行人问,果然真不晓得正阳门一带生的兵乱,而他们在慌乱之中,竟跑了小半个南京城,自正南边的正阳门,跑到了西北边的三山门
初幼嘉悄声说:“兴许,兵乱还未波及到此”
张居正想了一想,说:“或许也是我等草木皆兵而已若是真的生兵乱,朝廷肯定要调集兵马予以弹压,只怕这里也要戒严……”
尽管觉得张居正的分析有道理,但想到自己方才仓皇逃窜的狼狈模样,初幼嘉怎么也不肯接受,嚷嚷着说:“怎么会方才我分明听到了喊杀声……”
看到周围的人向他们投来疑惑的目光,张居正忙说:“小声些个风声鹤唳之时,只怕你这一声嚷嚷又要在此地掀起轩然大波了”
两人一边低声争论着方才生的蹊跷之事,一边沿着大街往回走路上,初幼嘉似乎接受了张居正的判断,摇头苦笑着承认自己竟是如此怯懦无能,非但不如那位儒生那样镇定自若,连那些贩夫走卒也比不上,平日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苟利国家,生死以之”说什么“虽万千人吾往矣”事到临头却被谣言吓得仓皇逃窜,足见圣人所云“知易行难”诚不谬也……
他这么一说,张居正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忙安慰他说市井有云“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遇到那些乱兵退避三舍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至于南都那些人之所以能临难不乱处变不惊,是因为他们已经有了前次兵乱的经验,而他们之所以会跟着那些人一齐逃命,乃是垄中脱兔,群情汹汹,身不由己地被惊慌失措的人群裹挟而去而已……
这样的说法尽管自相矛盾,却给两位青年士子以莫大的安慰,他们在慨叹了一番处身乱世之不易之后,便异口同声地谴责起了那位作出可怕预言的老者,认为那些不读孔孟不谙礼教的贱民贪生畏死,稍有风吹草动便惶惶不安,竟如此悖逆国法,危言耸听,妖言惑众;进而又痛恨国家承平日久,江南民风好文不武,不似北地民众之豪勇任侠,若国家有事,只怕难以寄之厚望……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何心隐赁居的丁家河房,远远的就看见何心隐的长随焦急不安地站在门口张望着,一见他们回来,赶紧迎上来:“两位相公,小的该死,该死偷懒没有跟着两位相公出门,险些让两位相公遭遇不测……”
刚刚恢复了平静的张居正和初幼嘉两人大惊失色:“你竟也知道城中生了兵乱?”
张居正和初幼嘉两人虽借宿于何心隐之处,但初幼嘉出手阔绰,何心隐的长随平日得了他不少好处,因而对他们十分客气,见他们责问,忙应道:“回两位相公的话,两位相公刚刚出门,我家老爷便派人回来传话,言说南都可能有变,让两位相公且不要出门小的赶紧带人去找,却未能找到,万幸两位相公吉人自有天象,若是生什么小人不敢言之事,莫说是我家老爷饶不了小的,小的自家愧也愧死了……”
顾不得听他絮絮叨叨的表白,张居正和初幼嘉两人心里同时一凛:南都真的要大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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